朱祁鎮說道“年底,年底瓦刺就會退兵?”
“不行,九月。”周忱說道“朝廷財政隻能支撐到九月。而且即便不打仗了,也有這麼多事情要辦。耗錢也不少,陛下總要留下一點錢做預備的,否則一旦哪裡受災,朝廷的錢連賑災都不夠。”
“十月。”朱祁鎮一咬牙說道“十月底,即便瓦刺不退,我也下令退兵。明年再戰。”
周忱忽然緩了一口氣,說道“君無戲言。”
朱祁鎮見狀,哪裡不知道周忱其實是逼朱祁鎮說一個底線,其實誰都知道十月底,其實已經入冬了。
這裡所說的幾月都是大統曆,與後世的陽曆不一樣,大體上可以算是農曆,農曆十月底,其實就是初冬時節了。
那個時候也先一定會退兵的。
周忱這麼做,就是怕了朱祁鎮,怕了到時候再出什麼幺蛾子。想一口咬定,這個日期再說。
朱祁鎮一時間也沒有怪周忱的意思了,說道“十月,今年這個仗,就打到十月為止。君無戲言。”
周忱長出一口氣,說道“如此,臣就安心了。這個消息大概在明天就傳遍京師了,還請陛下早做準備,有什麼要老臣的做,儘管吩咐。”
朱祁鎮說道“先生能將財政這一攤子撐起來,已經是幫了朕的大忙了,先生也要保重身體,每日不要熬夜,朕是少不了先生的。”
這一
句話,乃是朱祁鎮的肺腑之言。
之前他還沒有感覺,此刻才有一個深刻的感覺,就是凡是想做事的君王,都要一個能搞錢的大臣,就好像是漢武帝與桑弘羊。
朱祁鎮對周忱的態度也是這樣的,而今內閣缺了誰都行,是萬萬不能缺了周忱。
周忱說道“老臣明白。請陛下放心老臣的身子骨還撐得住。”
周忱行禮過後,就匆匆回內閣了,朱祁鎮交代了這麼多事情,他都要一一處理,而且他雖然不知道朱祁鎮要做什麼,但是他也明顯的感覺到了,朱祁鎮要搞事。
隻是具體怎麼搞事,他還不清楚,但是他很清楚,在明天早朝或許不平靜。雖然早朝禮儀化很嚴重,但是依舊是一個重大莊重且嚴肅的場合。朱祁鎮有什麼重要決定,還是在早朝之上公布的。
周忱自然要事先對下麵的人交代,明日早朝注意好站隊。
周忱猜的不錯,朱祁鎮明日自然是有大動作。但是之前他要先做一件事情,那就是成國公的事情。
朱祁鎮將成國公的遺折打開,卻見成國公將所有的罪過都攬在自己身上,可以說是一封情真意切的認罪書。
言語之間有深深的悔恨與自責,或許是真的。但是朱祁鎮卻沒有一點感動的意思,在他看來,這其實成國公想要的一次交易。
朱祁鎮沉思了片刻,說道“去叫朱儀進來。”
立即有人去將乾清宮侍衛統領朱儀叫了進來。
“末將見過陛下。”朱儀行禮說道。單膝跪在地麵之上,沒有朱祁鎮說話,自然不敢起身。
朱祁鎮對一邊人示意一下,立即有人將成國公的遺折給了朱儀。
朱儀似乎想到了什麼,接過的時候,雙手都是顫抖的。畢竟朱儀是在乾清宮站班,這裡是大明的權力中心,也是消息最為靈通的地方。
朱儀對父親出征在外,豈能不留心。
自然知道大軍陷入困境之中,但是怎麼樣的困境,卻不是他所能知道了。
此刻隻是看了第一眼,朱儀就渾身一顫,整個人跌坐在地麵之上,因為他看到了乃是朱勇第一句就說明,乃是絕筆。
父親成國公朱勇此刻已經不在了。
他顧不得君前失儀,拚命睜開眼睛一點點的看過去,眼淚也在一點點流了下來,在他不知不覺的情況之下,已經淚流滿麵了。
或許朱祁鎮不會為裡麵的文字所動,因為朱祁鎮早就將自己鍛煉出一副鐵石心腸,但是對於朱儀來說,他如果能不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