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南京紫禁城也僅僅是修繕的前殿,除卻朱祁鎮住的地方,與召見大臣的地方之外,全部是一副荒草蔓生,甚至還有野兔飛跳的地方。
朱祁鎮甚至可以下了朝之後,直接去後宮打獵了。
這倒是彆有一番風味。
不過,朱祁鎮一到南京的時候,並沒有做這些事情的時間。
因為他最先要做的事情,就是祭拜孝陵。
前後準備需要十幾日,朱祁鎮根本沒有時間真正的接觸到實質的問題,所有的時間都放在齋戒,祭拜孝陵,並派人祭拜開國諸位功臣陵墓等等。
等這些事情告一段落之後,朱祁鎮才有時間審視南京。
他雖然在南京才十幾日,就感受到了北京與南京的不同。
或許有人說北方民風樸質,南方民風文弱一些。
但是在朱祁鎮看來,北京的風氣,更加政治化。更加迷信於朝廷,還有有功名的人。而南方的民風卻更加自由,偏自由一點。
這種從根本上的風氣,甚至到了後世也是有一點遺存的。
在朱祁鎮分析,就是因為北京城是大明的政治中心,一個想要發達,他的所有機會都是在政治之中。
在北京之中,不想從政,卻想有社會地位,根本就不可能。
在永樂年間就有一件舊事。
太宗皇帝某一日發行翰林院之中好多人都不在。詢問出了什麼事情。
於是錦衣衛報,北京城之中有一家大商人死了,三子爭奪家產,各自邀請官員為他主持公道,隻要能幫他奪得家產,就能有豐厚的謝儀。
即便沒有成功,也有一封銀子。
於是翰林院很多官員都去了,畢竟所謂的窮翰林,翰林不任實職一般都是比較窮的。
太宗皇帝拿來這一家商人宴客名單,頓時勃然大怒,居然朝廷上二三品的重臣去了一大批。太宗皇帝立即下令查抄這一家商人。
在皇權籠罩之下,每一個人想要提高自己的社會地位,不從大明體製之中找出路,卻是不可能的。
即便這種情況,北方依然想考公務員。
但是南方卻不一樣了。
南方各地生產力是要超過北方的,不僅僅是南方糧食畝產平均比北方多出一石的事情,還有其他各方麵的。
在南方有很多人是可以不依靠大明體製而提升社會地位的。
比如說徐春申就是一個代表。
如果不是徐春申牽扯到朝廷大政之中,也不會那麼容易倒下。
還有沈周。
沈周雖然沒有功名,但是作為江南名士,天下聞名的大畫家。在江南還是很受尊重的,所以他才不想去北京任宮廷待詔。
如果不是老母督促,他根本不會離開江南。
雖然不管在什麼地方,科舉依然是提升社會地位最好的出路,但是在江南很多地方,並不是唯一的出路。
成為大商人,或者在某項技藝之中得到極致,都是可以出人投地的。
明代這樣的藝術大師不在少數。不僅僅局限於琴棋書畫,還有很多玉器,擺件,等等各方麵。
這樣的藝術大師,雖然不能有官員相比,但是也是能與士林之中平等相交的。
所以北方士林對皇權抗爭並沒有太多。但是江南民風卻如此桀驁不馴,屢屢與朱祁鎮對著做,其實不僅僅要理解大明皇室與江南士林幾代人的恩怨,與太祖皇帝平張士誠,江南士人大多相助張士誠,太宗皇帝靖難,江南士人同樣站錯隊。
還要看江南的經濟基礎。
最少很多時候,大明的權威並不能深入江南。這才是江南始終存在一股與大明朝廷相悖的離心力。
朱祁鎮想明白這一點,卻發覺得難辦。
如果僅僅是一些陳年往事,朱祁鎮覺得還有解決的辦法,但是而今牽涉到這種經濟基礎之上,卻讓朱祁鎮感到棘手。
更不要說,朱祁鎮感覺如何江南經濟突飛猛進的話,估計這種離心力,隻會越來越大。隻會更加難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