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人的理智如何能完全征服情緒?
韓雍明知道如此,但是一個政治家又怎麼能抗拒了掌控天下的權威。
隻是他也知道,他抗拒不了。
韓雍知道外麵人評價他是這麼些年最強勢的首輔,但是他自己才知道。自己再強勢也不可能對抗皇帝。
而今皇帝這樣暗示,其實已經是非常客氣了。
如果說,他敬酒不吃吃罰酒,將來要麵對不知道是什麼了。
“況且,陛下已經給我安排好了不是?”韓雍心中暗笑,忍不住笑出聲音,聲音之中卻一種淒涼之意。
韓雍之前不明白,皇帝對封建之事,有什麼辦法來抵消四方怨氣。而今已經明白了,皇帝不需要抵消四方怨氣。
需要抵消四方怨氣的人,是他這個首輔。
而他這個首輔正要因此辭官。
“皇帝,實在是太聰明了。”韓雍暗道。
他能想明白這一點,但是即便看明白這一切又怎麼樣?他還是要照做。
畢竟他也明白,皇帝給他留了情麵了。
韓雍的基本盤是在士林之中的,四方宗室的怨氣,其實並不能動搖韓雍的根基。韓雍即便是退下來,不能直接執掌朝政,也是朝廷之中一方大佬。
就好像之前的曹鼐一樣。
隻是,他內心中,依舊是不甘心。
誰能甘心?
而此刻。朱祁鎮也在問懷恩道“你將一切都給韓先生說明白了。”
懷恩一五一十,將他到韓雍之前說了什麼做了什麼都交代出來,說道“奴婢覺得首輔會明白陛下的意思。”
朱祁鎮負手而立,微微一歎並沒有說話。
懷恩小心翼翼的說道“要不,奴婢再去一趟。”
朱祁鎮說道“不必,韓先生是何等人,你說的,對他來說,根本不是暗示,幾乎是對著他的耳朵吼了,他不會不明白的。”說到這裡,朱祁鎮悠悠一歎,說道“韓先生為國操勞,朕這樣做,總覺得有一些對不起他。”
懷恩說道“陛下也是為了朝廷體製。奴婢想首輔是會明白陛下的一片苦心的。”
朱祁鎮想了想,說道“擬旨。”
懷恩立即研磨持筆。
朱祁鎮微微停頓,說道“授華蓋殿大學士,吏部尚書韓雍,特進榮祿大夫,太傅。蔭子為中書舍人。並食四俸。”
一般來說,大學士都某部尚書的加銜。這是三楊時代就有的慣例。不過一個加官而已。朱祁鎮也無心改動。而榮祿大夫乃是明代文散官之首,也沒有什麼用處。太傅更是百官之首。
隻是有了並食四俸,也就是說韓雍一個人能吃四個官職的俸祿。加起來一年也有數千兩了。
雖然比起某些大商人來說,還是不多。但是對一個官員來說,隻要不擺什麼排場,足夠支撐了。
如果擺其排場,是給多少錢都不夠的。
不過,朱祁鎮想來韓雍更在乎的是這個榮譽,並不是這實際的錢,因為韓家本就是江南富豪,被遷到北京來,雖然財產大幅縮水。但是出了一個內閣首輔,韓家豈能衰敗?
不是說韓雍參與某些事情為韓家謀利。而是韓雍什麼話也不說。韓家在很多事情上絕對是一帆風順。
有這個家底。韓雍不在乎這幾千兩銀子。
隻是中書舍人這個分量卻夠大。
本來中書舍人就是一個打雜。沒有什麼要求,但是內閣事務大大增加,很多中書舍人都能接觸到大明第一等機密。
就好像是同樣是公務員,下麵的公務員,與國務院的公務員能一樣嗎?
韓雍能將幾個子弟當上中書舍人,將來最少是一個五品官的前程,而且光明正大。不要覺得一個五品官的前程不好。即便是韓家子弟,也不可能個個在官場上發達的。子不類父的事情太多了。
真正有才能的子弟,韓雍自然有辦法安排前程,但是對於某些庸碌之輩,這卻是一個好像選擇。
當然了,這也是朱祁鎮對韓雍另一個方麵的督促。
如果韓雍當首輔,讓韓家子弟進來當中書舍人,是不是有一點不大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