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預搖頭道:“徐仙自從愛妻被你抓走,也幡然悔悟,跪求你放過白娘子,但你不為所動,斥責他被妖女迷惑本心。而徐仙自願在你金山寺出家,為愛妻贖罪,隻求減輕罪業,儘早釋放白娘子。這難道不是仁嗎?”
他一指一個滿臉淚痕的消瘦和尚。
眾人順著杜預手指看過去,這和尚與徐士林六七分相似,一看就是父子。
徐士林哭倒在地:“父親!”
和尚轉過頭去,雙手合十:“小施主,你莫要認錯了人。我不是你父親許仙,我隻是此地的出家人,法號惠崇。”
但他顫抖的身軀,早已出賣了他激蕩的內心。
二十年,他已經在這裡佛前,為愛妻苦苦求了二十年。
今日,終於見到了兒子,如何能不哭?
杜預一指徐士林,沉聲道:“士林兄還在繈褓,娘親就被你抓走扣押,父親也因此出家替愛妻贖罪。他自幼骨肉分離,煢煢孑立,雖有母卻形同孤兒,雖有父卻無人依靠。”
杭州人看著徐士林,各個被感動,潸然淚下。
徐士林淚如雨下。
從未有人像杜
預一般,將他的身世說的如此清楚、感人,將他的委屈、冤屈當眾傾訴。
杜預沉聲道:“他為了救母,自幼天天去雷峰塔,陪同母親,更年年來你金山寺下跪,懇求你釋放他娘。每到除夕之夜,他就跪在金山寺山門外。哪怕鐵石心腸,二十年過去,也該被感化了吧?這難道不是孝嗎?”
他一氣嗬成道:“各位,徐仙、白娘子、徐士林一家,乃是有情、有義、有仁、有孝之人,如此一家人卻被蠻橫拆散、骨肉分離,難道不是人間悲劇?難道不該糾正嗎?”
“在場各位,隻要眼不瞎心不瞎,凡有田夫野老,蠶婦村氓,除了幾個腦髓有點貴恙之外,可有誰不為白娘娘抱不平,不怪法海太多事的?”
杜預越說越6,索性拿出文豪魯迅先生的《論雷峰塔的倒掉》,將文抄公進行到底:“和尚本應該隻管自己念經。白蛇自迷許仙,許仙自娶妖怪,和彆人有什麼相乾呢?他偏要放下經卷,橫來招是搬非,大約是懷著嫉妒罷,——那簡直是一定的。”
“胡說!”
法海終於按捺不住,一聲咆哮。
黃守正尖叫道:“好個秀才,你竟然敢,褻瀆護國大法師?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全場,百姓,哄堂大笑。
“是啊,我看這法海,多半是羨慕妒忌恨。”
“他自己是和尚,不能婚娶,迎娶美嬌娘,自然也看不得彆人幸福美滿。”
“我隻怕
,法海老和尚囚禁美人,多半還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秘密。”
“是啊,不然他乾嘛狗拿耗子,多管閒事?”
法海再也坐不住了。
杜預這張嘴,實在太能說了。
如果任由杜預繼續編排下去,隻怕法海的護國大法師,都要名聲掃地,聲名狼藉,搞不好還會整出點不堪入耳的桃色新聞來,將他名聲毀於一旦。
他隻能暴跳如雷,一躍而起。
轟!
山門次第大開!
從金山寺最高處,一道金色佛光,衝天而起,落在杜預的麵前。
一個威嚴的高僧,白眉白胡,須發怒張,不怒自威。
正是法海!
法海哪怕隻是站在那裡,淵渟嶽峙,兩道臥蠶眉下,一雙炯炯虎目,放射出剛猛無儔眼神,仿佛要將杜預徹底看穿,連魂魄都要被他眼神洞穿!
法海破關一出,整個金山寺鴉雀無聲。
無人,再敢說一個字。
仿佛靈山的護法金剛下凡,壓迫感十足。
法海盯著杜預,雙手合十道:“祖師度我出紅塵,鐵樹開花始見春。化化輪回重化化,生生轉變再生生。欲知有色還無色,須識無形卻有形。色即是空空即色,空空色色要分明!”
這首詩,一共八句話五十六個字,每一個字,都如洪鐘大呂,在杜預腦海中炸開,要將他的腦顱徹底炸裂!
杜預腦闊嗡嗡的,每一寸腦子都充斥著法海的真言。
他知道,這必然是法海動了真怒,使用了獅子吼一類佛門功法,對自己
造成巨大精神衝擊。
杜預踉蹌而退,耳鼻中已然被震出道道鮮血,如同兩條殷紅小蛇,徐徐流淌而出。
七竅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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