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行樂臉色陰冷,尖聲尖氣道:“又是他?滁州一戰沒殺了他,他怎麼陰魂不散,還敢追過來?”
那披著黃金披風之人,冷笑道:“誰讓你沒用?足足五十萬妖蠻主力,竟拿著一個小小滁州毫無辦法,甚至被舉子杜預反推回來。要不是我親自出手,怎麼會這麼順利,殺了哥舒翰,拿下潼關?”
安祿山眼中煞氣大作,橫槊冷冷道:“你說誰沒用?”
他大燕皇帝安祿山,裹挾大勝餘威,斬殺哥舒翰,威震聖元,可謂盛極一時。
橫槊怒喝,無人敢擋。
但黃金披風之人,卻仿佛根本無視與他,冷笑道:“我貪狼宮說的話,從不會收回。”
看到氣氛僵直,史思明急忙轉圜道:“大事還沒辦,怎麼能內訌?大帥消消氣,黃教主也不要置氣嘛。”
那黃金披風,徐徐被風掀起,露出中間之人真麵目。
竟然是一位身穿黃金甲、身披黃金披風的一個中年秀士。
這秀士麵色白皙、劍眉朗目,雖然稱不上英俊,但也儀表堂堂。
最引人矚目的,是他嘴邊竟然叼著一朵金燦燦的菊花。
史思明都要尊稱此人一聲“黃教主”,可見其地位之高。
此人自稱貪狼宮之主,那便是逆種文人領袖——黃巢!
黃巢乃是大唐人,曾幾次應試進士科,但皆名落孫山,於是他滿懷憤恨地寫了一首《不第後賦菊》後便離開了長安,後繼承祖業成為鹽幫首領。並創立了貪狼宮。
他,也是逆種文人最高領袖。地位還在中行樂之上。
他凝望亂作一團、烽煙四起的長安,任由戰馬,信步而行,把玩著手中菊花,冷酷吟誦道:“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後百花殺。衝天香陣透長安,滿城儘帶黃金甲。”
“四十年。”
“足足四十年過去了。”
“長安,我回來了。”
“這次,我不再是一名落魄可憐的舉子身份,而是···江山之主!”
聽到江山之主四個字,安祿山眉頭一挑。
他也沒想到,事情峰回路轉,命運如此蒼茫。
在滁州意外被杜預大敗,老安虧得底兒掉,正在心灰意冷、彷徨不知所措之際,卻意外接到了老夥計史思明飛信傳書。
安祿山如獲至寶,急忙帶兵趕往潼關,還好及時趕到,參加了一場酣暢淋漓的饕餮盛宴——哥舒翰的頭,就是他親手砍下的。
安祿山也重新找到了橫掃一切的霸主感覺,掌控一切的感覺,簡直不要太爽。
他終於體會過味道來——隻要不麵對杜預那個天煞掃把星,他安祿山對上誰都是穩操勝券、雄霸天下。
可一旦不巧撞上杜預,安祿山就秒變熊粑天下。一坨接一坨,那叫一個臭啊。
安祿山在潼關,依靠狡詐如狐的史思明,在被杜預斬殺死掉的崔乾佑啟發下,利用年輕皇帝急於求成的心態,成功誘敵深入,將哥舒翰和三十萬唐軍殲滅,並一舉成功突破潼關天險,來到了長安城下。
如今,這黃教主卻說長安和大唐天下是他的?
這讓安祿山如何服氣?
他正要反唇相譏,卻聽到黃巢詩興大發,傲然道:“華軒繡轂皆銷散,甲第朱門無一半。”
他屢次考試,屢次落榜,自認才華驚人、滿腹經綸,卻屢試不中,將原因歸咎與出身上——黃巢與杜預一樣,乃是一介白丁,祖上沒有人當官,自然也沒有出身,隻是平民百姓,而中舉的名額都被高門大閥、甲第朱門占據,才會淪落屢試不中境地。
黃巢對士族的仇恨,可想而知。
麵對打開的長安城門,黃巢一句詩詞出口,已然橫掃街頭。朱雀大街上,淒風冷雨,秋風肅殺。
長安最繁華的東西市、朱雀大街上,昔日曾經歌舞升平、繁花似錦的甲第朱門,竟然在這首詩橫掃的瞬間,變得破敗不堪,建築倒塌,油漆剝落,露出破敗斑駁之色。
而過去明亮高大、雕梁畫棟的華美建築,土崩瓦解、瞬間倒塌,精美的車轂、轎子,煙消雲散,火焰四起之中,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
昔日不可一世的甲第朱門,瞬間妻離子散,剩不下一半。
黃巢獰笑著,一步步向大門洞開的長安逼近,怒吼道:“含元殿上狐兔行,花萼樓前荊棘滿。”
大明宮,含元殿。
原本金碧輝煌、富麗堂皇的含元殿,也立即氣運消散、瞬息破敗起來。
在皇帝太後、滿朝公卿,眾目睽睽之下,這剛才還國運當頭、權威隆重的含元殿,已然瞬間變成城狐社鼠、棲息之地,狐狸兔子,飛竄橫行,嚇得妃嬪宮女花容失色,朝臣重臣狼狽逃竄。
花萼樓,乃是大唐後宮中最富盛名美景,乃是皇後居所。伴隨著逆種文人首領黃巢的反詩,也瞬間變成野草滿地、荊棘難行的荒郊野外,淒風冷雨,蛇鼠橫行,令人唏噓。
“啊?”
皇帝嚇得連連後退。
他從未想到過,貴為天子、生殺予奪、富有四海的自己,竟然會有一天淪落到這個地步?
連長安城、大明宮,都被逆種文人、反賊叛逆攻下了?
連他最喜歡的含元殿、花萼樓,都變成了城狐社鼠、破敗之地?
如此悲慘的命運,他貴為天子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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