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他又來過數次,九幽閣的門窗卻始終緊閉。
門上懸掛著的東西越來越多,白刑止便把新帶來的物事放在門口的台階上。
……
洗心奏出的《漱靈》越來越嫻熟,低沉悠揚的琴聲洗滌著天地間的一切傷痛,令煩躁的人心如同沉浸在浩瀚的大海裡,浮浮沉沉,漸漸平靜。
可程未晞的手指一轉,竟換了首曲子。
原本高亢嘹人心弦的旋律,由洗心的琴弦奏出,反而添了一抹沉悶,仿佛隱著無數驚雷的烏雲壓向地麵,令人透不過氣來,潛藏的危險更是讓人懸心,如履薄冰。
竟是程清淺用“降厄”奏出的那一曲。
白刑止猛地睜開眼,看向程未晞。
隻見她手指翻飛,琴弦跳動極快,竟漸漸有無法承受的嗚咽之感。
《漱靈》一曲,白刑止聽過無數次;而眼下這一曲,他卻隻聽過一次。
那時八荒瘟疫剛剛驅散,程清淺吐血昏倒,在帳篷內休息。
他自娘親那裡死皮賴臉討來了幾顆珍貴的仙果,興衝衝跑來,打算施舍給程清淺,卻撲了個空。
白刑止早前曾在程清淺裝金針的玉釵裡,偷偷撒了一點蕙草的花粉。他從虛無境中掏出一隻小蟲。那小蟲沒啥用處,偏偏對蕙草的花粉十分執著。
方圓千裡,隻要有蕙草出現,它便能準確尋到。
那小蟲撲棱著透明的翅膀,快速朝正北方向飛去。
白刑止一路跟隨,竟向前行走了幾百裡,來到鮫人族世代居住的離耳湖。
白刑止心中狐疑萬分程清淺身體虛弱,怎會走出這麼遠?她到這裡來做什麼?
翻過離耳湖邊的一座山丘,老遠瞧見程清淺白衣飄飛,正麵朝離耳湖。月光照著湖麵,夜風中波光粼粼,一麵寧靜。
白刑止張口想要喚她一聲。
程清淺卻突然縱身飛到空中,素袖一揮,錦瑟便現於身前,手指快速撥動琴弦,高亢的琴音帶著黑壓壓的氣流逼向湖麵。
一場血雨腥風的慘劇在白刑止的眼前上演。
他震驚至極,甚至忘了上前阻止。
殺戮極快,轉瞬即逝,隻留下被血水染紅的湖麵,在月光下微微泛著淒厲的漣漪。
程清淺自空中落下,腳步略有踉蹌。麵對著深紅色的離耳湖,以及滿目的屍骸,奏瑟時的清冷、無情漸漸散去,被蒼涼、自嘲、悔恨所替代。
白刑止自是沒有忽略這前後矛盾的情緒,幾步上前,伸手便掰過程清淺的肩膀“你在做什麼?”
程清淺沒料到身後有人,驚愕的目光對上白刑止後,慌忙避開。
白刑止長得極高,幾乎將月光擋住,將她整個人都鎖在自己的身影下“說啊!”
程清淺閉上眼睛,臉上反而浮現一抹解脫“你都看到了,還有什麼好問的。”
白刑止難以置信“我是看到了,可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程清淺不語。
“你與他們有仇?他們隱藏了魔化的後代?亦或者,方才你受他人所控?”
程清淺蒼白的臉頰在月色下如同白釉,線條柔和的線條越發顯得纖細無比,可那素來溫柔內斂的眉宇間,卻浮現略帶著不耐煩的慵懶“哪有那麼多為什麼!殺意驟起,忍得難受,便動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