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到了那時候,
我秩序神教到底又會是怎樣的可怕局麵,神教,會被拉入深淵的,真的!”
伯恩主教的聲音在審判廳裡回蕩,在他的氣場麵前,周圍其他人,甚至包括審判長都被壓製了下去,更彆提是直麵他的卡倫了。
不管是現場旁聽席裡坐著的還是正在收看這場審判直播的人,都對這個已經“手足無措”的秩序之鞭年輕人感到可憐。
卡倫拿起放在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水。
維克有些緊張地轉動著手中的鋼筆,他很後悔,後悔自己為什麼要那麼合群,應該早點把這件事說出來的。
阿爾弗雷德則拿起放在腳邊的小保溫桶,從裡麵取出冰塊,給卡倫加進了水杯裡。
貴賓旁聽席上,多爾福主教攥著拳頭,興奮地向下揮舞著。
旁邊的沃福倫首席主教,嘴角也露出了一抹微笑,隻不過他的高興和多爾福不同,他和伯恩以及其他主教們,完全不在意維科萊的死活,如果條件允許的話,主教圈子裡少一個姓那頓的,他們也是樂意看見的。
不管維科萊到底被判無罪還是有罪亦或者是輕重罪,隻要能把這件事上升到政治鬥爭,大區這邊,就贏了;秩序之鞭那邊,就輸了。
一個維科萊,除了他爺爺,誰真的在意他的死活啊。
沃福倫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神情自若。
旁聽席上,德隆臉色沉了下來,他之前參與的不多,所以對證據鏈條並沒有提前掌握,但他現在有一個疑問,那就是明明三個要素組成的案情陳述,去掉那個帕瓦羅光靠第二個要素一樣可以將維科萊製裁死,為什麼要偏偏加上去?德隆不知道這個“帕瓦羅”的敘述到底有沒有問題,他隻知道,這是多餘的,不僅多餘,還被對方當作了突破口,開始連續攻擊。
先前德隆還認為卡倫的反應很精彩,現在,他又覺得卡倫的這一安排,有些太想當然了,把大區管理處,看得太簡單了啊。
“怎麼感覺,形勢又反轉了。”菲洛米娜對理查開口道,“帕瓦羅審判官的事情,還是被抓住了。”
“是的,下麵就看卡倫怎麼應對了。”
“你對他就這麼有信心麼?”
“是的,當他叫我去一樓跪下時,我也沒有絲毫猶豫。”
“為什麼?”
“有時候,在生命中,能碰到一個你願意去無條件相信的人,也是一種幸福。”
“無法理解這種幸福。”
……
“尼奧,我記得我提醒你時,你說這個證據鏈條沒有問題。”
麵對來自伯尼的詢問,尼奧不能說這是卡倫堅持的,隻能回答“是我的疏忽。”
“你太相信你這個手下了,他畢竟還年輕。”
尼奧沒說話。
……
“卡倫隊長,你結婚了麼?”
“沒有。”
“嗯,所以,你現在是和帕瓦羅先生的遺孀和那一對雙胞胎女兒住在一起的,是麼?”
“是的。”
“我還聽說,帕瓦羅審判官並不經常在家,是麼?”
“是的。”卡倫看著伯恩主教,“主教大人聽說的,可真多。”
“嗬嗬,我還聽說了一件事,帕瓦羅夫人的遺孀以及那對雙胞胎女兒,長得很……很漂亮。”
加斯波爾沉聲道“被告辯護人,本審判庭對你提出警告。”
“抱歉,審判長,是我的口誤。”
卡倫看著伯恩主教,問道“主教大人到底想說什麼?”
“沒想說什麼,就是一種正常人在看待這件事情時的一種正常猜測,比如,有點礙眼了。可以是卡倫隊長你看帕瓦羅審判官礙眼了,也可以是帕瓦羅審判官看你礙眼了。
所以,一些不相乾的,或者現在已經沒有什麼價值的人,就可以被丟到垃圾回收站去進行最後的利用,現在約克城不是在建造垃圾焚燒發電站麼。
就比如,帕瓦羅審判官,既解決了,又利用了,多好,不是麼?”
“被告辯護人,請注意你的言辭。”
“審判長大人,我隻是站在維科萊裁決官的角度上去做一個正常的辯護,我認為我所說的話,和本案有著極為密切的關係。”
……
旁聽席上。
艾斯麗氣得攥緊了拳頭,恨恨道“這個主教到底在胡說什麼!”
布蘭奇跟著點頭。
穆裡歎了口氣,說道“這是在故意抹黑你,他在利用轉播的契機,進行更大的輿論引導,很多人是沒腦子的,聽到這種感興趣的事就會直接去站隊。”
巴特說道“是的,還會喊著,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我真的是瞎了眼。”這就難辦了。”穆裡有些擔心道,“我擔心這次審判結束後,不管具體結果如何,針對隊長名聲的反噬,不會降低下去。”
文圖拉開口道“我隻是覺得,隊長會很生氣。”
……
伯恩主教的目光依舊平靜,他不覺得自己的話語引導有多卑鄙,因為更卑鄙的事他都做得多了,他的兒子現在依舊在恨著自己。
他很好奇,眼前這個年輕人,會做出怎樣的反應,會不會直接被這樣擊垮?
唉,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多少有些可惜了。
但如果因此他被秩序之鞭放棄,倒是可以吸收到自己手下來,讓自己來親自調教,他的“性格”,還是有些不適合秩序之鞭,至少不適合此時的秩序之鞭。
卡倫沒有生氣,而是又默默地喝了一口水。
他也清楚,自己頻繁喝水的舉動在現場和轉播畫麵中的人眼裡,是一種被逼迫到牆角的心虛掩飾行為;
但他無所謂。
端著水杯,卡倫轉身,離開了自己先前一直站的位置,走向了伯恩主教。
伯恩主教麵帶微笑地看著他。
卡倫說道“主教大人的推測,很精彩,是的,萊克夫人,哦,也就是帕瓦羅審判官的夫人,確實是一位很美麗的女士,尤其是在她照顧自己的兩個女兒時,我在她身上看見了一個母親的堅強和偉大。
主教大人,我知道一些關於您的經曆,我認為您也是一個很了不起的人。”
伯恩主教“謝謝。”
“但我猜您一定沒有經曆過,幾百點券壓手的窘迫,是吧?”
伯恩主教看向審判長,說道“我反對,對方正在說和本案無關的事。”
加斯波爾說道“反對無效。”
作為審判長,總得做點什麼,來表示一下這裡是秩序之鞭的審判庭;
再說了,你之前也沒少說和本案無關的事。
伯恩主教臉上沒有任何失望的神色,繼續微笑看著卡倫,回答道“確實沒有過。”
“但我看見過,一個父親,當年因為追捕一個異魔,導致自己的一對雙胞胎女兒被報複,汙染了。然後,這個父親明明有其他手段,可以去籌措到點券為自己的女兒買藥劑壓製汙染,隻需要他稍微放低一點尊嚴,稍微放鬆一點信仰,點券就能自己送上門來。
但他沒有選擇這樣做,他選擇用自己的方式,去不停地接任務,去為自己的兩個女兒治病。
夜晚,兩個女兒因為斷了藥劑,被汙染折磨得將臉埋在枕頭裡哭泣時,做父親的,隻能站在門口一個人無聲的哭泣。
他的身上,到處都是淤青,是他的妻子抓撓掐出來的,因為他的妻子不理解自己丈夫的舉動,身為母親,她隻知道自己的女兒們,正在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主教大人,你知道我第一次看見帕瓦羅審判官的兩個女兒時,是怎樣的一個畫麵麼?
我對你描述一下,
也對全場關心,已經在想象那一對雙胞胎女兒多麼漂亮美麗的人描述一下。
身上,到處都是腐爛的皮,她們所躺的床,白天需要用一層油紙布包裹,因為膿水會不停地從身上滴落下來。
第一次看見她們時,她們正乖乖地在床上玩著貼畫。
我帶來了一份中斷很久的藥劑,給她們泡澡時,她們的母親當著我的麵,將衣服從她們的身上……撕了下來。
她們的衣服都很薄,但即使這樣,衣服依舊會和爛肉粘合在一起。
就當著我的麵,脫光了衣服,抱入浴桶裡去泡藥浴。
沒有一丁點的遮掩,因為但凡有一點良知的人在那個時候,你的腦子裡都不可能出現絲毫的罪惡欲望。”
伯恩主教在心裡歎了口氣,他不知道卡倫為什麼還要和他糾纏這個,最明智的選擇是避開帕瓦羅的問題,將打擊點著重放在第二條,也就是維科萊在那個場子裡所做的事情上。
這個年輕人,還是意氣用事了。
“可是,卡倫隊長,據我聽說的,這一對雙胞胎,現在恢複得很好,那現在,她們所需的藥劑,是從哪裡來的呢?”
“我付的點券。”
“那她們母女肯定非常感激你了,卡倫隊長。”
“是的,沒錯,帕瓦羅夫人前幾天剛對我說,準備幫我織一件毛衣,我說我喜歡黑色高領的。”
“那為什麼帕瓦羅先生還是一直在外麵做任務賺點券,不經常待在家呢,這說不過去啊。”
“因為這世上有這麼一種人,他一直堅定恪守著自己的信念,他不願意欠我的人情。”
“哦,原來是這樣。”伯恩主教搖了搖頭,唉,已經越描越黑了你。
卡倫從伯恩主教身邊錯開,走到了那座鐵籠子麵前,看向被關在裡麵的維科萊。
維科萊也在看著卡倫,嘴角掛著那屬於他的標誌性愚蠢味十足的嘲諷笑容。
“我讀過被告人發表在《秩序周報》上的報道,所以,我現在想問被告人,你依舊認為自己並沒有竊取帕瓦羅審判官的功勞麼?”
“當然沒有,他隻是在我的吩咐下幫我搜集了一點外圍情報,其實都沒有起到多大的作用。”
卡倫問道“嗯,齊赫案發生在哪裡?”
“一家香腸廠,墮落的齊赫述法官在香腸廠下麵布置了一個飼養場,在裡麵圈禁了很多女孩進行邪惡的儀式。”
“那一晚,就在那家香腸廠下麵,汙染將要爆發,你知道麼?”
“我當然知道,因為當時我就在香腸廠,是我戳破了齊赫的偽裝,讓他憤怒到暴走,我知道做這件事我將要冒著生命危險,但為了我心中的秩序,我義無反顧。”
“可是被告人,你連我手下的一個陣法師都打不過。”
“我的身體,在處理齊赫案的過程中,受了傷,就在那一晚,就在香腸廠,如果當時不是執法部的人及時趕到,我可能已經死在了齊赫手下了。”
“那晚,帕瓦羅審判官並不在麼?”
“他?他怎麼可能在。”
伯恩主教微微皺眉,他不希望卡倫和維科萊在這種環境下做過多的對話,因為他清楚,維科萊很蠢。
但他沒辦法阻止,因為卡倫比自己有更大的法理性在此時對被告人進行提問。
至於說齊赫案到底是誰的功勞,伯恩主教心裡也有點數,但無所謂,當時涉及到這起案子的人,都已經死了。
“你在撒謊,被告人,因為那一晚,你並不在香腸廠,在場的,是帕瓦羅審判官。”
“嗬。”維科萊剛想反駁,卻看見伯恩主教對他投來了嚴厲的目光,他馬上閉嘴。
伯恩主教這時也走了過來,說道“又是帕瓦羅審判官告訴你的麼,卡倫隊長?我真的很好奇,你用一個死人的視角編出來的故事,到底還有多少?
我們那可憐的帕瓦羅審判官,到底還要被你利用到什麼程度?
況且,齊赫案的卷宗當時經過大區管理處審核,獎勵也已經認證發放,一切,都符合規矩流程。”
“你誤會了,主教大人,不是帕瓦羅審判官告訴我的。”
“哦,那又是誰告訴你的?”
“其實,沒有人告訴我。”
“嗬嗬,卡倫隊長總不會說,那一晚,你也在現場吧?”
其實,卡倫的簡曆上有一個“誤區”。
任何一個去研究卡倫簡曆的人,根據前後推導,都會進入這個誤區。
那就是卡倫在教務大樓辦理神仆證後,馬上就變成了秩序之鞭小隊的編外隊員。
再聯係後來卡倫在秩序之鞭體係裡的發展以及現在卡倫所處的位置,正常人都會認為,當初卡倫是要進入秩序之鞭小隊,為了走程序,順便掛靠在了帕瓦羅審判所下麵。
這是很正常的一個操作,很多人安排家裡年輕人入職鍛煉時,都會這麼做。
可偏偏,卡倫是一個例外,因為當時他是機緣巧合下認識了尼奧,然後被尼奧發展成了獵狗小隊的編外隊員,那天尼奧還送給自己一枚塑料戒指,一掰就斷的那種。
哪怕卡倫先前說過了,他和帕瓦羅在之前就有過接觸,但在外人聽起來,這就是一種禮貌性的闡述,好讓自己的掛靠看起來不那麼突兀。
卡倫點了點頭,
回答道
“主教大人您猜對了,那一晚,我真的就在現場,和帕瓦羅審判官在一起。”
說著,卡倫又伸手指向維科萊“那一晚,我沒有看見被告人的身影。”
“嗬嗬嗬。”伯恩主教笑了,“所以,在已經編織出這麼多巧合的前提下,我們的卡倫隊長還不滿足,現在又要親自下場,將自己編入證據之中麼?”
“我沒有編,我那晚,真的就在那裡。”
“好吧,誰又能證明呢?人證物證?”
伯恩主教攤開手,涉案人,可是都死光了啊。
卡倫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先低頭,喝了一口冰水。
他將帕瓦羅的存在編入證據鏈中,確實有要為帕瓦羅爭取到他應有榮譽的目的在;
但絕不僅僅是因為這一個目的。
卡倫當然知道,自己擅自加了一個罪狀進去,很可能會成為破綻。
不過,有時候,破綻可以是破綻,但當對方抓著這一點打時,破綻就能變成老鼠夾,夾住對方的手。
卡倫這邊把案情陳述做了三個點,那就是三個被攻擊的方向,破開一個就能否定所有。伯恩主教就是拿著帕瓦羅審判官的事情來進行攻擊,以這一點來掀翻其它點,進行全麵陰謀化和政治化。
同理,
卡倫也能用一樣的方法,隻要能坐實三條裡麵的一條罪狀,就可以將伯恩主教先前的一切論述掀翻,就能將維科萊,完全壓死。
當這場審判吸引了這麼多目光,涉及到派係權力鬥爭,現在還在麵向整個神教轉播時,這場審判的性質,就變了,變得有些像是辯論表演賽了。
任何的證據,在這裡都能被汙名化、透明化、邊緣化,這本就是辯論常用的方法。
除非,
你能直接拿出一個鐵證,直接讓對方,讓在場旁聽席上的人,讓正在觀看審判的人,讓整個神教後續知道這件事的人,全部信服且無話可說。
很幸運的是,卡倫有,而這,才是他可以將理查的事刪去卻又一定要將帕瓦羅審判官的事強行加進來的原因。
伯恩主教催促道“證據呢?人證還是物證,卡倫隊長,你怎麼不說話了?”
卡倫回答道“我有一個物證。”
“唉,物證麼,我原本以為你會拿出一個人證的,雖然我猜測你可能會將你們秩序之鞭內的某個人喊出來當人證,但,維科萊裁決官這裡,可是有執法部的人當人證哦。
可惜,你隻有物證,物證,又不能說話。”
“我的物證,可以說話。”
“哦?可以說話的物證麼?這可真是稀奇,嗬嗬。”
“因為,它是一件神器。”
伯恩主教愣住了。
維科萊愣住了。
旁聽席愣住了。
正在看著屏幕上審判進程的幾乎所有人,都愣住了。
卡倫轉身,麵向審判長加斯波爾,
開口道
“請求審判長大人批準我當庭補充一件物證———神器拉克斯銅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