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克街13號!
執鞭人的馬車停在了辦公神殿前,弗登從裡麵走下來。
他的目光眺望向高聳的台階,神情略顯凝重。
自大祭祀在第一騎士團駐地發表講話到現在,已經過去一個星期了,在這7天時間裡,大祭祀沒有再現身於辦公神殿內辦公,而是以“身體不適”為理由,放下了一切工作。
曾經,大祭祀也有過一段時間未露麵,當時外麵謠言滿天飛,都認為是秩序神教的這位強勢大祭祀身體出現了問題,一直到大祭祀重新出現在公開場合,謠言才告破。
但這一次,不管是教內還是教外,基本都默認是大祭祀那場演講之後,故意晾一下整個教會圈,是一種政治操作。
可是,弗登很清楚,這次的原因,應該就是真的。
嫡係班底成員,大多都清楚大祭祀的身體狀況的特殊,再者,如果隻是政治操作的話,內部的運轉是沒必要停掉的。
大祭祀是一個權力欲或者說是掌控欲很強的人,可這7天,大祭祀卻從未曾向自己發出任何指示,也沒有派分身到自己這裡來坐坐。
莫比滕站在台階上,當執鞭人從他身邊經過時,他向執鞭人行禮,同時說道
“克雷德樞機主教、左羅浮館長,席薩大人,已經在裡麵了。”
席薩之於封禁空間的地位,等同於弗登在秩序之鞭,還曾在奧古雷夫要塞的慶功宴上開玩笑用神器來勾引卡倫到他那裡去工作。
席薩也是核心班子的成員,克雷德也是,但左羅浮……他是秩序神教大圖書館的館長,兼秩序神教神史研究院院長,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資深學者。
大祭祀中斷聯絡7天後,為什麼要召見他?
弗登向莫比滕微微點頭。
走入辦公神殿,裡麵很安靜,看來,大祭祀雖然恢複了對外聯絡,卻還沒有重啟政務處理。
政務桌前,站著克雷德、席薩以及左羅浮。
大祭祀坐在桌後椅子上,背對著所有人。
克雷德站在第一位,席薩和左羅浮站在克雷德後麵,弗登來了後,左羅浮很自覺地讓出了自己的位置,排到最後麵去。
一個學者,哪怕在自己的專業領域享有多麼高的聲望,但在這些個手握實權的係統大老麵前,依舊是不敢自持身份的。
大祭祀抬起手,一件鈴鐺飛出。
這是一件神器,可原本應該是金色的它,現在卻泛著深黑的色澤。
大祭祀開口道“臟了,洗乾淨。”
“是。”
席薩馬上應聲,隨即雙手接引,一道封印四方格出現,將鈴鐺籠罩。
但這變黑的鈴鐺卻忽然開始顫抖,四方格隱約出現崩散的征兆。
其實,這種封印、運輸、淨化神器的活兒,封禁空間內是有專門工作小組負責的,不同神器對應不同級彆的神器小組,但大祭祀既然已經把神器丟過來了,身為封禁空間的老大,你隻能先接下來。
席薩深吸一口氣,他竟然一時有些無法壓製住這件黑色鈴鐺,原本沒有器靈的靈魂係神器,應該很溫和得才對,可現在卻具備了激烈反抗的意識。
雖然平日裡互相會揶揄調侃,也樂意見對方倒個黴出個醜,但他們還不至於當著大祭祀的麵表現出“不團結”。
弗登和克雷德各自伸出一隻手,搭在了席薩肩膀上,兩個人的力量灌輸進去。
“啪!”
四方格不僅穩固了下來,還將封印成功打了上去。
席薩將鈴鐺接入手中,長舒一口氣。
克雷德笑道“看來,是日子過得太舒服,身子懈怠了。”
弗登也附和道“怕是提前進入衰敗了。”
這種調侃,就跟去了點心鋪卻一根香煙功夫就出來了,本該是最無法容忍也最該駁斥的,至少也該找一些借口來為自己開脫。
但席薩這次隻是尷尬一笑,沒解釋,因為鈴鐺的問題涉及到大祭祀,大家隻是很默契地在嚴肅活潑。
大祭祀抬了一下手,席薩會意,行禮告退。
緊接著,大祭祀開口道“克雷德,抽簽儀式該提上日程了。”
克雷德馬上接話道“大祭祀,請您示下。”
“沙漠那邊,做一個漂亮的收尾,抽簽儀式,由你負責設計規劃。”
克雷德的神情有些僵硬,沙漠戰事做個收尾這個不難,但難就難在抽簽儀式的設計。
大祭祀想要那種抽到誰就是誰的秩序高傲姿態,可問題是作為戰爭設計方,怎麼可能抽到誰後再去做針對誰的戰爭方案?
克雷德下意識地看向站在自己身側的弗登,弗登沒看他,但克雷德心下算是明白了。
“是,大祭祀。”
大祭祀抬起手。
克雷德行禮“屬下告退。”
這裡,就剩下了弗登和左羅浮。
大祭祀說道“我主和秩序12騎士大人們之間的確切關係研究報告,做出成果了沒有?”
左羅浮聞言,嚇得當即“噗通”一聲跪伏下來,冷汗開始滴淌。
作為一個研究人員,有時候會不自覺地根據自己的興趣愛好發揮一下主觀能動性,朝著自己感興趣的課題深入研究,這本沒什麼問題。
可問題就出在,他私下裡和原理神教相關項目組進行了合作,將一些不應該拿出來的秩序秘辛與記載,和對方進行了共享。
嚴格意義上來說,他這種行為可以上綱上線到“叛教罪”。
尤其是眼下,那兩位大人離開了,隻留下執鞭人和自己。
弗登沒說話,安靜地站在原地。
這個情報,還是秩序之鞭搜集來呈報給大祭祀的,但那是挺久之前的了,他也不清楚大祭祀為什麼要等到現在才提起,而且特意發作。
左羅浮館長雖然職位級彆高,但緝拿問罪他,也就是一隊秩序之鞭的事兒。
大祭祀說道“把研究報告拿給我看看。”
“是,屬下明白,屬下知道。”
大祭祀抬起手。
左羅浮有些不敢置信。
弗登彎下腰,麵帶微笑地將他攙扶起來,囑咐道“去完成大祭祀的旨意吧。”
“是,好的,執鞭人。”
左羅浮站起身,身形有些踉蹌地向外走去。
終於,這裡就隻剩下了弗登和大祭祀兩個人。
弗登已經有些不習慣在政務桌前單獨麵對大祭祀了,在過去很長一段時間裡,二人的私下見麵都在那個被水環繞的茶座那邊完成。
大祭祀對自己的分工向來很細致,該工作的工作,該休息的休息。
大祭祀緩緩轉動椅子,從原本背對著的姿勢,改為了正對。
然後,弗登看見了大祭祀的麵容,他的額頭有一顆洞,洞口凹陷,連帶著大祭祀的麵容都顯得蒼老了很多。
見到這一幕,弗登眼眶不自覺一熱,單膝跪了下來。
雖然雙方在互相成就大祭祀和執鞭人的地位後,上下級的關係十分緊張且壓抑,弗登對待大祭祀更是不敢有絲毫的怠慢;
但這些都無法否認掉過去,二人在基層時相遇相識共同前進的夥伴歲月。
難得的,沒有演技,沒有鋪墊,沒有設計,是最純粹的真情流露。
大祭祀笑道“哎喲,我秩序的執鞭人,怎麼哭哭啼啼的了。”
“大祭祀,您這是怎麼了?”
“為了看到一些不該看到的東西,付出了一點代價,沒什麼,已經正在恢複了。”
“大祭祀,您可千萬要注意自己的身體,真的,您不能這樣糟蹋自己。”
“好了好了,起來吧,把眼淚擦一擦,你用不著給我哭這個。”
大祭祀攤開手掌,一團金色的絲線在掌心浮現環繞,然後大祭祀又很隨意地將它們扯斷,不給予它們凝聚成型的機會。
“你身體不好,又被俗務耽擱牽扯了太多,應該是沒機會凝聚神格碎片了,所以,我的壽命會比你長幾百年,不用給我哭了,日後肯定是我站著出席你躺著的葬禮。”
弗登的情緒一下子被大祭祀這番話表述弄得有些不連貫了,隻能站起身,感歎道
“您被俗務耽擱得比我多多了,可您的天賦實在是讓我仰望。”
這還是弗登第一次被大祭祀正麵告知境界情況,這意味著近段時間來,自己表現良好,作業成績優秀……
得到了正向反饋。
諾頓搖搖頭,不以為意地說道“我隻是運氣好而已,這是身為提拉努斯傳承者的福澤,修行對我來說,本就不是什麼問題。”
弗登隻覺得這句話好耳熟,不愧同為“神子”。
大祭祀繼續道“所以,我很敬重一個人凝聚出三枚神格碎片的那位。”
弗登清楚,大祭祀指的是羅佳市的那位“茵默來斯”。
“隻是個審判官世家,沒有太特殊的家世,也沒有強大的血統繼承,更不是什麼神子和其他的傳承者,沒有任何捷徑可以走,卻硬生生地走到了那一步,這才是真的了不起。
他如果願意脫離神教,是可以自己建立一個強大的家族信仰體係,自己當始祖的。
當然,他如果不拒絕秩序之門,進入神殿,在神殿的地位,也會很超然。
也就是諸神不出的時代,導致這個世界被壓抑得太久,不僅是教會的各方麵技術研究水平都下降,其他一些規則也出現了壓抑和真空,讓凝聚神格碎片變得比上個紀元,比本紀元前半段要困難得多;
嗬,把他放到上個紀元裡,他可能真是有機會去衝擊我秩序神教分支神地位的。”
弗登情不自禁咽了口唾沫,他對羅佳市的禁忌事件知道一些,但這種動輒拿本紀元和上個紀元環境做對比的事,真的隻有大祭祀才有資格來做。
分支神麼,那個茵默來斯,這麼恐怖的麼?
聯想到大祭祀對這件事的特殊布置,弗登覺得自己應該要在大諾頓這裡多問出一些信息,這樣才方便以後將要執行這項任務的小諾頓提前做準備。
“大祭祀,神殿那邊對他的態度,可是很極端的。”
“越是強大的存在,他的無秩序背離,就越是可能造成更可怕的後果,他畢竟毫不吝惜地自爆了一枚神格碎片炸了神殿,換做是你,也不會允許這樣激進不受控的手下。”
弗登深以為然地點頭,心裡卻道不,我已經習慣了。
“大祭祀,您打算怎樣處置這位茵默來斯?”
“這件事,我還沒有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