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緊走幾步,站在他的背後。
她望著他……不敢移動,不敢說話,生怕驚醒了他,嚇到他,他會消失不見。
但很快,她的眼睛便被淚水模糊了視線……她想用上次的方法,抬頭望天,把眼淚逼回眼眶,可沒有用,因為新的淚珠還是會不斷的從她的眼睛裡湧出來……
她吸了吸鼻子,抬手拭去麵頰上的淚珠。
這聲音似乎驚動了遠山,他驀然間轉過身來,麵對著淚流滿麵的冷月,他立刻就變成了雕像!
這些天的遠山一直都吃住在醫院裡。
每天,他都在和醫院的各路專家打著交道。除此之外,就是陪同夫人做一係列的治療。
手術,化療,打針,吃藥……然後就是站在樓梯的拐角處點燃一支煙,讓眼前堆滿煙霧,再然後就是望著窗外,靜靜的想著他的心事。
他知道,他也“病了”,而且,隨著時間的流逝,他的“病症”越來越明顯,也越來越嚴重了。
他苦惱,他不安。
他的心,每天都像被許多小老鼠啃著一樣,又像有一盆火在燃燒。
他想把什麼東西都摔破,又想用力的撕破自己的胸膛。可是醫院裡人來人往,匆匆忙忙,沒有人理會他的苦惱和不安。因為,去那裡的人,人人都充滿了苦惱和不安。就連小小年紀的威威和雯雯都知道姥姥病了,他們不可以再任性,不可以再胡鬨,一時之間,好像都變成了憂鬱的小大人。
作為一家之主的他,有著眾多崇拜者的他,當著夫人、女兒女婿的麵,當著從美國趕回來妹妹袁麗的麵,怎麼可能把這些“病症”都表現出來呢?他隻能把他的“病症”隱藏起來,或變成煙霧吞到肚子裡。
終於,他的夫人出院回家了,終於,他的妹妹也回美國了,終於,他可以不用每天都守在醫院裡了。
由於某種內心的渴望,他幾乎不知不覺的來到風景區,來到他們以前擁吻過的地方。
看著眼前他熟悉的景物,他的眼眶潮濕了……
物是人非,滄海桑田,他沒有資格再見他的冷月。但他的心,他的思想已經被她占滿……她的眼淚,她的微笑,她的蒼白,她的美麗。
他想念冷月,發瘋一樣的想念她。
他想放下自己的偽裝,想刨開自己的心,想躺在她的懷裡,讓她抱著自己痛哭一場……他還想靠著她,讓他訴說個痛快。
這一個多月,他像是過了一輩子那麼長,他的心裡已經積了無數的話,無數的思念。
他靠坐在大樹下,他流淚了。
一生不曾流過幾次淚的他,哭了……但他不明白,如此強大的他,怎麼會哭?
是年齡大了,感情變脆弱了嗎?
還是事業受阻,仕途茫茫呢?大丈夫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啊!
該走了……
他站起身,環顧一下四周,這地方,留有他和冷月在一起的痕跡。這痕跡,使他迷戀,叫他心痛,更叫他害怕。
他害怕有一天,這一切都會消失不見,那麼,他用什麼來打發餘下的歲月,用什麼來安撫那顆陣痛的心呢?
坐了很久,站了很久,想了很久,直到有異樣的聲音傳來,直到他吃驚的看到憔悴消瘦,那樣子就像一陣風就能刮跑的冷月。
看著他思念的冷月,突然之間,就這樣站在他的眼前,他也是不能相信,人生竟會有此等境遇。
難道是上天在冥冥之中的安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