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怔了那麼一兩秒,他想走進溫暖的船艙,但,他的腿還是不受控製的,隨著少女站在船艙外。
雨絲撲麵,他寒噤著,靠著艙門,他站在那裡。
船開了,那少女孤獨的佇立在那,渾然不知有個人在注視著他。她的眼光定定的看著海麵,嘴角緊閉,眼底有一種專注的迷茫。
那樣專注,那樣迷茫,淒涼中帶著哀怨,悲宛中透著絕望,幾乎是悲慘的。
悲慘?
這兩個字一經掠過袁清風的腦海,他就不由自主的震動了一下!
他突然的邁開腳步,在還沒了解自己的意願以前,他已經撐著雨傘走到了那少女的身邊,他把雨傘舉在她頭上,然後就停在了那欄杆前了。
“喂,小姐……你?”
他開了口,但自己竟不知要說些什麼。
“你想要說什麼?”
出乎他意料之外,那少女竟說話了,而且聲音圓潤好聽,是一口標準的普通話。
少女看了他一眼,絲毫沒有為他的突然出現而吃驚,而是帶著那種心不在焉的,好特彆,好特彆的那種冷漠。
“我……哦,我……”袁清風是那樣驚訝,竟有些不知所措了。“我想……我隻是想說,你為什麼站在這淋雨!?”
女孩再看了他一眼。
“因為……”她靜靜的,不疾不徐地說“我想從這兒跳下去!”
袁清風驚跳了一下,瞪著她。
“你在開玩笑?!”他問。
“隨你怎麼想!”她安安靜靜地說。
她的眼神依然帶著一種冷漠,一種溫柔的冷漠,一種飄逸的冷漠,一種與世無爭的冷漠。
袁清風有些不知所措了,這女孩使他緊張。
他伸出手去,儘管細雨會打在他的手臂上,但他還是下意識的把一隻手放在欄杆上。萬一她真的要跳,他也可以及時的拉住她。他深深地凝視她,想看看她是不是在開玩笑。但是,他看不出來,那少女的麵容莊重而沉靜。
袁清風瞪視著眼前那張年輕而充滿靈氣的臉龐,還沒從意外和驚愕中恢複,但,他的直覺告訴他,這女孩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了,比‘珍珠’還要真啊!
“天地悠悠,宿命使然。”袁清風想了想說“即便你有一萬個理由,但是你——還這樣年輕,生命才剛剛開始,為什麼要跳下去呢?”
“年輕?”
忽然的,女孩笑了。
“一個漸漸老去的人,怎麼可能年輕?”她輕輕的歎了一口氣,聲音低柔的近乎於喃喃自語“即使一個人身上,發生了天大的奇跡,但有時人的力量太過渺小,讓你無法掌控自己的命運……心願難遂……”
“一個漸漸老去的人?”
袁清風重複著女孩的話,他啼笑皆非的皺了皺眉。
這女孩的神經係統是不是有問題呢?在這種情況下,他竟然接不下去了。
可是,他還是要儘量的勸說她“你知道那水有多深?有多涼嗎?知道被淹死的人有多醜,有多難看嗎?”他知道女孩子是怕醜的,特彆是漂亮的女孩子。
“你聽說過一個要死的人,還會怕這些嗎?”女孩忽然的又笑了。
他無語!
一陣風吹過,無數的雨絲落下來敲打在雨傘上,他打了個寒噤。
看看女孩,她卻神色自若的望著海麵。不知是因為冷,還是彆的什麼原因,她麵色蒼白,而眼睛清亮。
“即使人生有天大的憾事,日夜鏤刻於心,叫你生不如死,但——卻不能不生!”袁清風提了提精神,說“因為生則尚有希望,死則成為背情怯弱之人。”
“什麼是生?什麼是死?”
女孩的嘴角,浮起一抹苦笑。
“我早已看透了……”她說“我這一生苦苦支撐,縱然是死,卻從未違背諾言。”
看著女孩說的一本正經,神情又似曆經滄桑,袁清風真是又費解又困惑。
“親戚或餘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體同山啊。”袁清風讀了一首莫名其妙的詞以後,他忽然的也笑了,他說“這麼年輕的你,就看破紅塵,這到底算什麼?癡情隻為無情苦,如果太過執於往事的話,你會墜於心魔。”
袁清風拉了拉她的衣袖。
“我們……還是麵對現實,到船艙去避避風雨吧,難道你不怕冷?”
“一個要死的人怎麼會怕冷?!”
她的神情是淡漠的,也是一本正經的。
“你在開玩笑?”
他又問了一句重複的話。
“你碰到的人都喜歡開玩笑嗎?”她反問,認真的。
“不是……可是……”他咽住了,微張著嘴。
怎麼啦,自己今天是怎麼啦?一向口齒伶俐又知識淵博的他,被問住了。
他感覺,自己的內存有點不夠用呢!
這女孩的精神一定有問題,尤其是她的神態。或者是受了什麼刺激?被父母責罵了嗎?看她的年齡,還是個孩子呢,也就二十歲上下,絕不會超過二十三歲。
“你——給人一種精神威脅!”想了一下,他說。
她沒有應答,也沒有反駁,隻是略一側頭,凝神片刻。
他發現她側麵的線條更加的美好而柔和,像一件藝術品。
“我知道一首歌。”女孩輕聲說“很好聽,很好聽的一首歌。”她又重複說。
“是嗎?”
袁清風不經心的問。
他並不關心歌兒,他隻想知道她到底怎麼啦。
她開始輕哼起來……雖然聽不清歌詞,但很好聽的一個調子,好像是一首英文歌。
這優美的曲調,叫袁清風內心陡然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