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聖之上!
“見鬼了,怎麼會跟他同一間房?”
同為三等舉人的洪福安,看見流雲風打掃床鋪的忙碌身影,心有餘悸地嘀咕著。
門外傳來眾多士子奉承吹捧的聲音,華服青年在眾士子的簇擁下推開房門走進來,看見洪福安,哈哈一笑,迎了上去“洪福兄,久違了,自從上次百花樓一彆,甚是想念,那日承蒙你盛情款待,沒想到今日竟有緣同窗而學。”
洪福安正忐忑不安,一見此人,臉露驚喜之色“原來是誌壯兄,莫非你也被安排在此間?”
“今後還請洪福兄多多關照。”
洪福安登時昂首挺胸,氣勢足了起來,哈哈一笑“彼此彼此,正好今晚幾個同期相約百花樓喝酒賞花,怎麼能少了誌壯兄你這個大才子,務必賞臉。”
“洪福兄相邀,豈有不到之理。”
兩人竟是青樓舊識。
跟李誌壯一起進來的那名士子自告奮勇地為李誌壯收拾床鋪桌椅。
李誌壯跟洪福安敘舊片刻,回頭看了對麵床鋪的白衣少年,走到他身後,“這位就是相國府十三少爺流雲風吧,在下李誌壯,久仰大名了。”
流雲風頭也不回,將手中抹布向空中一甩,一隻蒼蠅被拍落在地,自言自語“哪來的蒼蠅嗡嗡直叫吵得人腦殼疼。”
李誌壯聞言臉色一變。
沒等他發話,身後那陪同李誌壯一起進來的士子喝道“流雲風,你嘴巴放乾淨點,彆以為你是相國的兒子,就敢口出狂言,一個庶出子弟,在國子監可沒人把你當回事。”
正是剛剛在國子監門口呼喝踢踹臟瘦男子的那囂張士子。
流雲風回過頭看了他一眼,眼露戲謔之色“老本行不乾,倒乾起鞍前馬後侍候人的活了,莫非這也是你摸金門的一門絕學?”
原來這士子,正是當日在洗硯湖上被寒三尺當眾打臉的摸金門弟子黃得寶,對當日被寒三尺打臉訓斥之事依舊耿耿於懷,此時被流雲風再次提起,臉上紅一陣白一陣。
李誌壯哈哈一笑“黃兄何必跟這種人一般見識,掃了興致,本公子遲早有一日讓他知道,到底誰才是國子監裡的蒼蠅。”
流雲風恍若不聞,取了一卷詩集,“借過。”
伸手拔開李誌壯和黃得寶兩人,走出房門。
李誌壯何曾被人這樣無視過,臉上肌肉微微抽搐,冷冷一笑“聽說你在百花樓裡有情詩風郎之稱,樓裡的姑娘都以能得你一句情詩為榮,實話告訴你吧,那隻是因為她們沒有遇上我李誌壯,今後的百花樓,姑娘們的嘴裡隻會提起我李誌壯的名字。”
流雲風恍若不聞,這種無視,直把心高氣傲的他氣得如同全力一拳打在空氣中一般,錐心難受。
流雲風走出門口,正好與簇擁而來的搬山用迎了個照麵,搬山用見了他,眼中寒光一閃,正要說些場麵話,流雲風冷冷說了一句“我住這,你離遠點。”
“你!”
搬山用愣在當場,反應過來時,流雲風已經出了院門,看著他的背影,搬山用拳頭握的吱吱作響。
院子門口,那名百樂門子弟獨自一人推門進來,見了流雲風,微微躬身,施以同學之禮,“風兄,有幸與你同期,在下秦操,以後還請多多指教。”
流雲風有些意外,卻還是回了一禮,道“秦兄客氣。”
說著,出了院門。
秦操經過搬山用等人身邊,並不招呼,形同陌路,徑直進了宿舍。
搬山用身邊的一名舉人冷嘲道“學古人割席斷交,自以為清高,我倒要看看,得罪了搬山兄,你怎麼在這國子監裡呆下去!”
………………………
春去夏至。
國子監的監律院之中,一座十幾丈高的黃金巨鐘矗立在鬱鬱蔥蔥的古槐樹下。
凡入國子監的學士,都知道國子監有鎮學三寶,撞天鐘,狀元亭,聖人衣缽。
全由黃金鑄造的撞天鐘重達數萬斤,鐘高10米,鐘徑達六米。
鐘的正麵,是一條浮於鐘身之上的金色雕龍,張牙舞爪,龍威凶武,背麵則是“天聽”兩個篆體大字。
古樸大氣的字體中,仿佛蘊含著無窮的天地真意。
平時少有學子來這撞天鐘前,更彆說直盯著上麵金龍和古字,若非修為達到一定的境界,根本無法承受這金龍散發出來的龍威和古字意境。
據說這金龍和大字都是出自於上古百聖之手,為的是時刻警醒大周後世皇子皇孫,傾聽民意,而張牙舞爪的龍,卻是提醒他們,不要做那深宮中的睡龍,而要張大眼睛,亮出爪牙,振作龍威,震懾那些奸臣邪佞,不敢胡作非為。
後來,這撞天鐘便成了大周士子命諫和告禦狀最直接的方式。
隻要能撞響這撞天鐘,鐘聲可傳遍整座玉京城,上達天聽。
但天聽豈能輕易傳達,由此付出的代價,輕則發配千裡,重則送了性命。
此時,一名手腳都纏著紗布的學子,臉上瘀青紫黑,已看不出來原本的麵貌,他站在撞天鐘前呆立了許久,才轉過身去,一瘸一拐地走了。
身影漸漸遠去,撞天鐘旁邊的一棵古槐樹上,流雲風正躺在樹乾上頭枕古槐木,手握一卷禁書看得入神,此時坐起身來,望著遠去的身影,眼露疑色“怎麼成了這副模樣?”
他認出此人正是百樂門子弟秦操。
看他這樣子,顯然不是想來這裡金鐘前揣摩聖意,而是真想用頭去撞一撞這天鐘。
到底受了什麼委屈,竟讓他生出這樣的念頭?
收起手中書卷,跳下古槐樹來。
經過撞天鐘時,突然一股懾人的戰意襲來,他身體搖晃了一下,腦海之中如同被針紮了一般,劇痛難當,冷汗流了下來,好不容易定住神,回頭看了這撞天鐘一眼,卻不見有任何異常。
剛剛那股懾人戰意正是從這撞天鐘裡溢出,刺激了他腦海之中的封禁冰寒氣息,仿佛兩者是水火不容的不共戴天之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