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裡怒雲扔下馬繩加快腳步衝上前去。百裡家的木院並未受損隻是那門已經歪了。青豌從裡麵退出來,跟前卻是三個身著破爛的叫花子,可能是暮色之下青豌被這突然出來的人給嚇了一跳。百裡怒雲一腳踹過去罵道“敢嚇我家青豌!滾去吧!”
後麵三月雪也已經走上來,青豌站在門口。裡麵傳出百裡怒雲尖銳的叫罵聲,一會的功夫就從裡麵踹出來二十幾個叫化子。江仙趕緊進去,三月雪與青豌進去時院子裡齊刷刷著著一群人。百裡怒雲在屋子裡叫道“這都什麼呀!”
三月雪走過去說“你行了,發那麼大火作什麼?”江仙從裡麵給她搬出來一張擦乾淨的椅子,她坐好了看向那群乞兒,也是有老有少,年齡各不相同。三月雪問“你們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
那些人看來看去沒人敢說話,最後有一個年長的走出來就朝三月雪磕頭。後者伸手說“不必這般,我問你答便是。”
百裡怒雲衝出來說“這兒是百裡山,百裡氏的地方,你們知道嗎?”
那年長的乞丐便連忙點頭說“知道知道!小老兒知道!隻是四年前這百裡山一夜之間人去山空,我等無處可去才來這避風擋雨,無意冒犯。”
百裡怒雲氣鼓鼓的指著門說“我走的時候把門鎖的好好的……雪姨你看!你看這門……這都成這樣子了!”
三月雪真是受夠她的孩子氣了,便指著前麵的人說“那你問問是誰把鎖撬了,把他們的手剁下來好不好呢?”她這話一落,百裡怒雲撅嘴,前麵的人有的往門外跑,有的已經跪倒在地。青豌見狀瞪了百裡怒雲一眼說“都已經四年了,他們不過是在此避避風雨而已,你乾嘛這麼生氣。”
“……我就是生氣!不行啊?”百裡怒雲說完轉身回屋子裡收拾。不過百裡山有七院二十四房,如果真的要收拾,恐怕十天半個月也收拾不來。三月雪看看前麵的人,說“起來吧,不用怕剛才的那個丫頭,你們想在這裡住就儘管住吧。”
這夜,江仙在後院為三月雪收拾出一間可以睡覺的屋子。百裡怒雲在前院收拾院落,一夜未眠。
次日,青豌在清算她們隨身攜帶的銀子,將之分發給那些留在山中的乞兒說要直接雇他們留在山中清掃。這群人感恩戴德齊聲謝過,卻吵醒了趴在桌上睡著的百裡怒雲,她起來問問發生了何事。青豌以為自己做了件好事,可百裡怒雲一瞧那些人便立即跳腳說“我們哪裡用得著這麼多人?”就要從他們手中把銀子搶回來。
青豌一把拉住了她說“已經給他們了,哪有你這樣的?這兒這麼大,我們兩個怎麼可能收拾得來?”
她還是不依,三月雪從後麵走過來,人還沒到,卻放聲說道“青丫頭做了決定,你若再乾涉大肆反對,我就要廢了你!”
百裡怒雲一時語塞,三月雪過來時看了看前麵的人,一共是二十一個人,五個老兒,四個婦人,三個少兒,餘下的看著還算健壯有力。她盤算著走到青豌跟前,說“留著吧,不過以後也不用給那麼多。今日安排他們收拾院子,我們到騰河去走一趟。”
青豌應了一聲,開心無比。三月雪與江仙先下得山去,青豌則帶著那些人到後麵的院子裡去分工,待她出來時也已經找不到百裡怒雲的蹤跡了。
百裡家變故後,他們曾將山中一應珍貴物品搬入地窖。可百裡家在騰河鎮還有兩家門市,當時她們並未處理。而今一看,其中一家店已經被掌櫃的私自賣掉卷款而去。另一家也無力經營,反而是租給了一個賣羊肉的人。青豌在門外聽得他們如此解釋倍覺傷感。四年前的百裡家是騰河鎮數一數二的商戶,可百裡家一夜變故卻是無人得知的。
除了看看店鋪的事情,她們還要置辦些日常用品與糧食。三月雪進了最近的一家茶鋪與青豌商量此事。青豌正在倒茶,聽得門外有人指指點點叫囂不停,回頭一看,隻見一形銷骨立老人被一小兒摻扶著正走到門口,她回頭一瞧覺得眼熟,那老人伸手指了指她眯著眼睛說道“你……你是……”
青豌看著他驚呼道“是陳爺爺!”
這位陳爺爺比白直還要年長數歲,是百裡家的老仆人,名陳煥,因為年紀大了體力不支,雙眼又花,不得己之下才將百裡家的店盤出。他也是因聽了有人來問百裡家的事情才叫孫兒扶著他出門找的。沒想到有生之年他是真的等到了這一天,一時間竟是悲從心生,老淚縱橫,泣不成聲。感慨百裡命數,又喜重新得見百裡故人。
這廂青豌一行與老爺子陳煥交談甚久,陳煥一直對四年前百裡家變故不能釋懷,如今見得青豌在,便想問清楚。可這些事,青豌也不想說,況且說那些江湖事又有什麼意思呢?
騰河鎮這邊得見故人,百裡山上百裡怒雲心情沉鬱,待在那年拜堂的屋子。而今灰塵雖去,可血跡仍在。斷了屋梁懸在空中,好像隨時隨刻都會掉下來一般。她待在那間屋子裡,坐在地上,感覺困意叢生,卻是不敢閉眼。
君子湖邊的蘆葦荻花好像一點也沒有變化。野鴨子野雁在草叢裡出沒,她從後山的樹林裡奔出來,站在草坡中望著眼下的湖水,看著那木橋,看著橋邊的柳樹。一切如同在昨日,仿佛就在眼前。
無時無刻不是盼望著歸來,但回來了又如何?她有何顏麵站在這裡?報仇啊!報仇!這仇如何不報!百裡怒雲心中發狠,揪了一把草往身前拋去便像發了瘋似的滾到草叢裡大吼大叫起來。
“你在做什麼?”
百裡怒雲忽的聽到這麼一聲,她跳起身來張望,卻是誰也沒見。但剛才的那句話她卻是聽得分明,好像有人就在她耳邊講話一般。
“誰呀!”她大聲喊叫著四處張望,卻是誰也沒看到。
殘陽落水,飛禽落巢。野鴨劃水而行,夏風吹拂著水邊的蘆葦,隱隱約約有一人立在那綠草間正望向她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