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明說是氟利昂……”我輕聲念叨著。
“是的,你得知的消息就是這樣。”
“他明明可以告訴我們實際情況的,可他隻想讓我們趕緊解決問題……”我感覺頭很痛,“就連廠裡的監控總台也做了假,屋內的液化氣體根本就不是氟利昂,連顯示的濃度都是假的……”
“他怕擔責。”曲逸飛說,“高危泄露和低危泄露要麵臨什麼樣的處罰,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我的眼前出現了越來越多的熱浪,連我的後背都開始冒汗。
“液氫……和氟利昂有本質區彆……”我抿著嘴唇,“r134a氟利昂通常不可燃,我們隻需要做好防凍和防毒措施,可液氫泄露後會逐漸揮發,產生低溫的同時還會在倉庫內部形成轟爆雲。”
我感覺有些難受,熱浪已經開始包裹住我的全身。
“廠區關閉了消防門,我們沒有在室外檢測到任何可燃氣體,但是行動仍要進行。想要具體檢測到氣體種類,最好的方式便是派一支小隊調查內部。”
這真的是一次消防行動嗎?
不,對於我們來說,這和一場謀殺沒有區彆。
負責人用我們的性命要挾我們做出選擇。
我們要麼馬上幫他處理問題,要麼就死在廠區內。
“但是那天還有其他支隊正在趕來。”曲逸飛又說道,“當時為什麼要選擇在他們到來之前,冒著爆燃的危險打開廠區門呢?”
“因為……我想救人。”我回想起了當時艱難的抉擇,“我們作為轄區支隊,第一個趕到現場,無論如何都要給後麵趕來增援的隊伍摸清狀況,我想要知道廠區內情況究竟如何。就算沒有辦法第一時間營救傷者,也至少要探明廠區內的氣體毒性。”
“所以你做了什麼?”
“我派人去破門,並檢測室內氣體的危險程度……”我咬著牙說道,“但沒想到當場發生了爆燃,派去的幾個隊員都死了。”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我卻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勇氣才說出口。
是的,我派他們過去,但是他們死了,這就是全部的前因後果。
我的眼前再一次出現熱浪,耳畔也傳來了一些支離破碎的聲音。
馬磊笑著對我說:宋隊,奇了,渾身上下就手不疼。
我聽到張響咳嗽了一聲:宋隊,現在不冷了。
我聽到吳家明笑著罵人:你他媽說啥呢?說不定你先死。
我聽到王方飛歎息了一聲:宋隊,咱蛋糕還沒吃呢。
我聽到沒有死亡的隊員在各處叫喊。
我聽到四周安靜無比,隻有氫氣無聲的擴散。
“對不起……”我說道,“真的對不起。”
雖然我在道歉,可我卻不知道在向誰道歉。
是死去的兄弟嗎?
是那些受了傷退伍的兄弟嗎?
是那些還堅守在崗位上的兄弟嗎?
我隻是想說句對不起。
“從來沒有人怪過你。”曲逸飛說道,“換做任何人,在當時都不會有更好的決斷了。”
“那個狗日的……他隻想讓我們趕緊進去把危險排除,所以謊稱倉庫內有人。”我咬了咬牙,“我如果再謹慎一些就好了……我如果發現端倪的時候就立即停止行動……或許情況會不同……或許……”
“那你依然會遺漏很多信息,因為廠方始終都會謊報情況。”曲逸飛說完之後停了幾秒,“這場特大事故至少造成了六十人死亡,附近數百人受傷,廠方多人被判了死刑和死緩,你覺得憑你自己的「直覺」能夠救回多少?”
說實話,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