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隊。”曲逸飛打斷了我的思路,又說道,“你當時本身就處於巨大的愧疚之中,潛意識將各種責任都攬在自己的身上,這些人的評論激發了你的愧疚心,讓你認為他們說的就是真的,這是典型的「煤氣燈效應」。”
“可他們說得不是真的嗎?”我反問道。
“是真的?”曲逸飛皺起眉頭,“廠方謊報信息,甚至還修改了總控台的數據,造成的假象全都指向泄露的氣體為氟利昂,並且對方不提供場地地圖、不主動打開卷簾門、謊稱其中有人,你居然把這些都當成你的錯?”
“我確實做了錯誤的決定。”我彎下腰,抓著自己的頭發,“沒有我的決定,他們也不會死。”
“你的決定是根據你已知的信息推導出來的,如果已知信息正確你就會做出正確的決定。”曲逸飛說道,“應該承擔因果的人不是你,而是謊報了信息的人。”
雖然我的心情還是很痛苦,但曲逸飛的話總是會驅散一些看不見的陰霾。
“可我……遭受到了很多攻擊。”我沉吟道,“我遭受的攻擊……總不是假的吧?”
“他們說的那些事你做了嗎?”曲逸飛又問。
“我……”
“你沒做,所以他們辱罵的那個人不是你,你又為什麼要難過呢?”曲逸飛苦笑道,“他們辱罵的隻是一個想象中、十惡不赦的你,理論上這個人和你並沒有關係。”
聽完她的話,我沉默許久。
是的,理論上他們辱罵的根本不是我,可我依然很難過,畢竟我應該再謹慎一些的。
“但我也要給你潑點冷水。”曲逸飛頓了頓,又說,“你經曆了從「城市英雄」到「過街老鼠」的落差,但我不得不說……他們喜歡的那個「城市英雄」也不是真正的你,那是一個他們想象中的、完美無瑕的你,和你也沒有關係。”
聽完這幾句話,我抬起頭看向她,感覺心頭似乎又開明了一些。
是的,他們喜歡的人也根本不是我。
這句話並不是潑冷水,反而讓我覺得溫暖。
說來也奇怪,在知道他們喜歡的人也不是我之後,我居然變得安心了。
是因為我覺得自己不必再擔負他們的期望了?
這是一場無人在意的演出,觀眾來來往往,隻有我當了真。
本以為曲逸飛還會對我說點什麼,但她隻是盯著我,等我自己的記憶慢慢恢複,隨後再慢慢褪去。
她似乎對我進行了很多開導,可我總感覺還有很多隱患。
雖然她說得都是對的,我也明白了她想表達的內容。
可這世界終究不會變,變得隻是我自己。
眼前的難題就是——我是否需要改變自己來迎合這個世界?
我看向她,卻見她深呼吸了幾次,隨後緩緩站起身來:“宋隊,謝謝您今天願意給我時間。”
我發現她在進行心理治療時會用「你」,而其他所有時候都用了「您」。
我看向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心理疏導是個長期的過程,我明天還會來的。”她露出了親切的笑容。
“所以這就……結束了?”
“隻是今天結束了。”曲逸飛笑著對我說道,“今天您可以把皮衣賣給我嗎?”
聽到她的說法,我莫名感覺有些安心,隨後也露出微笑。
這或許是我們見麵之後,我第一次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