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推著老大姐繼續在市場上逛,她乖乖地坐在輪椅上,手上抓著一串兒糖葫蘆。
我甚至分不清我和她到底誰才是家長。
以前我是她的孩子,現在她是我的孩子。
這一路上的新鮮光景真不少,有吹糖人兒的、有賣布鞋的、還有敲鑼打鼓耍把式的。
老大姐眨著眼,左邊兒看完看右邊兒,我也儘可能地放慢腳步,帶著她好好享受這一刻。
“老大姐,布鞋喜歡嗎?”我順著她的目光說道,“聽說穿起來挺舒服的,您在家裡穿也不凍腳。”
“鞋……”她頓了頓,仿佛想到了什麼,扭頭對我說道,“我很久沒給大南買鞋了。”
“您還記著呢。”我笑道,“但您甭操心了,說不定大南自己可以買鞋了。”
“淨瞎說,大南才六歲,他能買什麼好鞋?”老大姐沉吟著說道,“他會凍腳的,我得給他買鞋。”
“那您也彆給他買布鞋。”我無奈地說道,“六歲小孩兒穿布鞋上學那不得被人笑話啊?咱再看看彆的鞋呢。”
“好!好!”她忙點頭,“咱給大南看看彆的鞋。”
話音落下沒多久,距離我們沒多遠的鑼鼓忽然敲了起來,聲音很大,嚇了我一跳。
我扭頭過去,發現耍把式的開始亮相了,估計還得唱兩嗓子。
本想問老大姐看不看,可沒想到她忽然彎下腰,用雙手捂住了耳朵。
我頓感不妙,趕忙帶著她遠離了現場,走出好遠才停下。
我伸手微微扶住她的肩膀,開口說道:“老大姐……看著我,我在這兒呢。”
她頓了頓,把手緩緩放下,抬起頭來看著我,看起來情緒已經穩定了一些。
“老大姐,我就在這兒,您什麼都不用怕。”
我看到她的嘴唇動了半天,隔了好久才緩緩地說道:“我不怕,你得給大南關門,大南害怕。”
我真的很受不了老大姐。
我今兒是非哭不可嗎?
“大……大南也不害怕。”我苦笑著說道,“您就坐穩當兒了,以後都不用害怕了。等您安安穩穩過完了年,我帶您看房子去。”
她剛要答應,忽然看向了自己的雙手:“糖……糖葫蘆丟了……”
我這才發現她手中空空如也。
看來剛才她受到驚嚇,無意之中丟了手中的糖葫蘆。
“沒事兒,老大姐,幾塊錢的東西,可以再買的。”我伸手摸了摸她的頭,“我再給您買。”
“丟了……”她喃喃自語地說道,“丟了再買又得浪費錢……得省點錢,大南的零花錢本來就不多……他爹還得要錢……”
“沒人問您要錢了,您放心……”我哽咽著說道,“糖葫蘆您想吃多少我都給您買。”
她聽後抬起頭來,幾秒之後說道:“……得給大南買。”
我實在是忍不住了。
我好難過。
老大姐……您到底要乾什麼?
您丟掉的何止手上的糖葫蘆?
您已經弄丟了多少東西了?
您弄丟了健康,弄丟了雙腿,弄丟了神智。
您弄丟了自己的人生,弄丟了幸福的可能。
您弄丟了自己的所有夢想和理應屬於您的未來。
但為什麼您沒弄丟過愛我呢……?
為什麼這麼多東西都不見了……您卻還記得愛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