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羽,過來。
就像幼時那般,性格孤僻的他獨來獨往,太微宗上下沒人願意理他。
唯有無量,像個慈父一般,容忍著他的無禮與冷漠。
他從城外的狂風暴雪中將他撿回來,為他清創,包紮傷口,悉心照料。
他教他認字,教他讀書,指著啟蒙書卷上的那一排字,認真地讀給他:“人之初,性本善。”
他教他引氣入體,教他畫符結陣,教他劍法,也教他與同門師兄弟相親相愛。
他備受魔蓮折磨,他為他壓製魔性,他修魔,他搖頭歎息的同時又指導他如何引導魔氣才不至於被魔氣反噬。
他原本該死的,師尊給了他第二次生命。
謝嫵眉上前扶住他,他這才邁開步子,來到無量麵前跪下。
“師尊......”
無量的目光有些渙散了,他的印堂中縈繞了些黑氣。
他散儘了修為才抵擋住司夜黑暗之力的入侵,但他此時已油儘燈枯了。
雲澈隱忍著,還在一言不發地為他注入靈力,即便如此,也阻止不了他生命的流逝。
澄光等一眾長老麵色哀戚,站在一旁,裴琅嬛已蘇醒了,挨著慕元白跪在地上,低聲抽泣著。
“卿羽,幾個弟子中,師父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無量久久注視著眼前的少年,慈愛的目光十年如一日。
“飄飄乎如遺世獨立,羽化而登仙。當年師父為你取這個名字,就是希望你能和你父親一般,位列仙班。卿羽,你很好,你沒有墮魔,也未成為墮仙,更未曾失去本心。”
墨卿羽低下頭,低垂的眼眸中有淚光閃動。
他也曾經殺過許多人,隻不過瞞得很好罷了。
他也曾經想過顛覆三界,弑神成魔,隻是還未來得及付諸行動。
後來,他有了心之所愛,有了七情六欲,他知道,為了她,他永遠都不會墮魔。
“神魔初始本同源,混沌初開之時,世間隻有魔神。大道三千,終究是殊途同歸,可笑世人非要將神魔分個三六九等,其實誰也不比誰高貴,不過是人心而已。”
“成神也好,成魔也好,隻在一念。你是神,也是魔。師父希望你回歸本心後,能帶領天下走向大同,讓三界恢複祥和平衡。”
淚水落在他的指尖上,他聲音顫抖道:“弟子,遵命。”
無量喘了一口氣,看向謝嫵眉,微笑道,“好孩子,師父大限已至,看不到你們的孩子出生了。”
“師尊,不要......”謝嫵眉也跪下,“您明明可以飛升的......”
“好孩子,那個不重要了。你並非來自異世,而是本就存在在這個世界中的人,天道不會眼睜睜看著世界毀滅,天道會指引你。”
無量顫抖著伸出手,拉過雲澈和墨卿羽的手交疊在一起,“雲澈統領修真界,卿羽統領魔界,你二人是師兄弟,切莫同室操戈。記住,同門為朋,同誌為友,情同手足,肝膽相照。”
“弟子遵命。”
兩人對視一眼,目光堅定。
衰弱的老人不厭其煩地與在場每個人告彆,仔細叮囑,事無巨細。
他將每個人都看的仔細,就如同這些年在太微宗的例行早會般。
澄光道長忍不住嚎啕大哭,“道尊,您放心,我就是拚了這條老命,也要護住小輩兒們!”
不知何時,太微宗彌漫的黑霧散儘了。
深淵中依舊在燃燒,衝天的火光似將九天點燃,霞光鋪滿天空,燒的天地一片通紅。
四麵八方聚集來其它仙門的長老和弟子,眾人一聲不吭,垂手默立。
聶景率領魔兵隱在暗處,與眾人保持著恰好的距離。
無量道尊最後笑了笑,對眾人道:“不必哀傷,這就是本尊的道。臨死之前看到你們仍舊好好的,師父也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