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北笙的聲線悅耳而有質感，說安慰人的話，如山澗清泉緩緩渡入她的心裡般，令她緊繃著的身體下意識的要放鬆。
“我知道你的性子，從小到大被以前那個女人，教導成獨立而自強的模樣，她不喜歡你示弱，亦不喜歡你的眼淚，可是人不是機器，人是有心有感情的，你難受就要哭出來，不要壓在心裡”
蕭蕭眼睫輕顫，身子像是被抽乾力氣般，一下子就垮了下來，軟綿綿的靠在顧北笙的身上。
她側著頭，聲音很低：“為什麼，擎鈺不來？”
像是在內心壓了很久的問題，又像是在痛苦之時，想要找到突破口的下意識行為。
這一刻的蕭蕭，好需要傅擎鈺。
如果傅擎鈺在的話，她應該會直接鑽進他的懷裡，放聲痛哭。
她的媽媽好不容易有感情的媽媽，去世了啊。
她好難受，心口空洞洞的，好似一瞬間對世界萬物沒有任何興趣，就連跟楊敏斷絕母女關係時的難受，也無法與此時相較。
顧北笙感受到她的情緒，唇角微抿，滿眼心疼的看著她。
“好了。”醫生伸手攔住了謝賢跟謝長安，低聲說著：“人已經走了有些時間了，按理來說要放到停屍間的，但我們想著讓家裡人見最後一麵，就一直讓她睡在床上，既然家屬都見過，我們要走正常的流程，你們節哀順變。”
謝賢深深的吸了口氣，身體卻有些站不住的往後倒了一步，還好謝長安手快扶住了他。
謝長安擔憂的看了他一眼：“爸，你沒事吧？”
謝賢搖搖頭，臉色看起來很差，說話也十分費力的樣子：“我沒事，你不用擔心我，我們都清楚，這一天遲早要到來。”
說到這，他的視線越過謝長安，落在女兒的身上，眼簾微垂，眸底頓生愧疚：“隻是太對不住依依，還沒來得及跟媽媽相處好幾天，就要體驗親人之間的生離死彆，好像謝家就沒有給依依帶來什麼好事，爸爸太沒用，對不起”
說到後麵，他的聲音分明在顫，一句句對不起，是在對著蕭蕭說，更是在對著他的妻子說。
他很沒用，一心隻想著發揚光大謝氏，卻鮮少關注家庭本身，讓本就身體虛弱的妻子總是孤獨度過，他沒能為她緩解痛苦，更沒能陪她走最後的一程。
蕭蕭抿著唇，眼裡有淚往下淌，她幾度張嘴，想要勸勸爸爸。
卻也聽得出來，爸爸這些話未必是對她說的，而是想要對媽媽說的心裡話，就任由爸爸趁機都說完。
有些話講出來，比壓在心裡好。
謝長安喉嚨滾動著，唇角抿得發直，連帶著下顎線也淩厲起來，整個人緊迫的像是不能鬆懈半點，一旦鬆懈就會碎掉。
就在所有人都在默默聽著謝賢的自白，謝賢的聲音，戛然而止。
接著，謝賢忽然兩眼一閉，身體直挺挺的往後倒去。
謝長安眼皮一跳：“爸！爸，你怎麼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