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保才哈哈一笑道:“雕蟲小技,那入兄台法眼,便請亮兵刃罷。”白袍漢子道:“在下忘了帶劍出門,隻好以雙手鬥一鬥李堡主的利斧。”
李保才又驚又怒,驚的是對方竟空手接自己雙斧,武功實是達到出神入化的境地,怒的是對方竟然絲毫不將自己瞧內眼裡,自他成名以來,還從未遇到如此狂莽自大之人,他是誰,怎地江湖中竟然有這麼一號狂妄人物?喝道:“那便不客氣了。”雙斧一撞,左斧柄尖急指漢子胸口,一等招式使完,右斧倏地上撩,急速劈向敵人肩脖。兩把沉重之極的利斧,在他手中靈活得便如兩柄短刀。
斧鋒映燭,鋒刃似乎已然聞到久違的血腥味,燦然生光,照得漢子臉上一明一暗。可是此時漢子雙眼精光閃爍,比鋒刃上的藍光更要明亮,照得李保才黑臉神般的臉膛一片亮白。
李保才雙眼被晃得微微一閉,陡地眼前白影一顫。
白袍漢子右手往外撥開中宮直進的一斧,身子快如閃電撲到敵人懷中而去,閃過右手斧劈之餘,左指急點對方人中穴。李保才叫道:“好!”右腿急退一步,腦袋身子左側,左手斧平砍,右手斧收回,一招“顧左而言他“順勢使將出來,右手斧突地急出,直奔對方臉門而去。漢子不停對方招數使儘,右手拍左側來斧,將其下壓,左手舉起,以前臂貼緊斧身,一撥一帶,把勢若雷霆一劈巧妙引向空處,隨即左腿彈出,攻向敵人下三路。
李保才怪叫一聲,急速右移,躲開彈腳後雙斧連環,瞬間揮出四斧,身隨斧勢轉了半圈,左腿一躍,右腳猛地橫掃反踢,徑向敵人臉門。白衣漢子見這一腳來勢凶猛,不敢輕忽,小退一步,上身微微後仰,往得鞋底掠過,右掌拍向李保才背心。
李保才不等右腳落地,左腿猛地擺擊,再攻敵人腦瓜子。白袍漢子不得不收手退步。李保才得雙腿著地,掄著雙斧又再搶攻。
白袍漢子沉著應戰,步步為營,見招拆招。大屋內斧光霍霍,勁風如流,刮得各人臉上微微生痛。一瞬時,二人已鬥了二十餘招。旁觀眾人隻覺李保才動如猛虎氣勢驚人,白袍漢子收斂沉著,靜若處子。雖雙斧每一劈都有開山裂石之能,但白袍漢子一舉手一投足,便輕易化解開去,孰優孰劣,一眼分明。
又折十餘招,白袍漢子左手斜引,右手小畫半個圈,待得雙斧去勢剛儘,陡地左手伸二指點向對手左乳,趁著對手收斧回防之機,猛地矮身一鑽,從其肋下穿過,竄到身後,伸手直點李保才風府穴。這一招如夢如幻,眾人誰也想不一向清冷高傲成竹在胸的白袍漢子竟然使出如猴子般的身法。
李保才來不及驚訝,後腦似生了眼睛,彈步前躍,漢子豈會讓他逃脫,縱身而上,如影隨形。李保才眼見擺脫不了,形勢危急,左手斧橫著向後甩出,飛向敵人項脖。漢子閃過後,晃身再追。但這麼一阻,李保才已得轉身,擺脫後背巨大空當。
那為救命而急揮出手的大斧,被漢子輕巧躲過後,直直向著傻蒼飛去。
漢子遮擋了傻蒼視線,待得看真,大斧當胸襲來,已然飛至身前不到十尺之處!傻蒼馬上遭受開胸之厄。
於這間不容發之際,傻要為了活命,被吊半空的他右腿舉起猛地踢向來斧,拚著廢了一條腿也要擋下利斧撲身。也許是他命不該絕,這一腳,不偏不倚踢中斧身,大斧來勢雖快,力量卻不甚大,被踢得變了方向,越過頭項還高出三尺,“觸”的一聲,大斧割斷了吊著他雙手的粗繩,從窗子飛了出去。
劈啪一聲,傻蒼摔倒在地下。場上戰鬥激烈,史進和肖棣等人目不轉睛,都沒有上前再捆吊他。
那邊廂李保才失去一斧,單手使斧頗不習慣,拚鬥中覓準機會撒手飛出,把漢子幾縷頭發削了下來,那漢子臉上閃過一絲異色。
失去兵刃的李保才更是大落下風,被對方逼得連連倒退。突然間白袍漢子嘯聲大作,欺身而上,搶到敵人跟前使出自己拿手絕技“洛水拳”,這套洛水拳拳法精微奧妙,繁複異常,直到最近,漢子才自認摸到這套拳法的大門。
李保才隻覺眼前拳影亂舞,拳頭既快又密,而且似乎永遠無窮無儘,他不知如何抵擋,片刻之間,身首四肢連中十餘拳,擊在身上的拳頭雖有先後之分,然拳上勢道卻於同一瞬間迸發,將李保才擊飛,狠狠撞在牆壁上,把堅實厚密的青磚牆壁撞破一個大洞,摔到外麵。
一名白衫漢子身影如狡兔疾跳,倏地躍到洞外,把李保才拖了回來。夫人陳海燕與李晴柔雙雙搶上,隻見他腦後血流如泉,四肢微微顫抖,雙眼翻白,黑血還還不斷從口眼耳鼻流出來,情狀甚是恐怖。
丈夫被打成這樣,陳海燕既怕又怒,心中亂成一團,扶著丈夫坐地下,叫道:“師哥,師哥!你怎麼了,你要挺住,彆丟下我們母女倆啊!”史進第一時間拿來內服外敷的傷藥,替老爺包紮止血,端水送服。過了好一會兒,李保才才得停止顫抖,喘過一口氣來。陳海燕站將起來,對白袍漢子叫道:“我們與你有什麼他仇怨,竟然下這等狠手,你究竟是誰?”
白袍漢子臉色平靜如水,傻蒼見他從頭至尾就這樣一副表情,既無喜色,也無怒意,仿佛這人戴了一張人皮臉具,沒有喜怒哀樂之情。
他緩緩道:“我誰也不是,與你們近無冤,遠無仇,下手也不狠,真要取你師哥性命,隻一拳就夠了。”陳海燕全身禁不住微微發抖,顫聲叫道:“那你……為什麼要把他打得重傷?”
“沒有什麼,隻是喜歡。”那漢子語氣依然沒有溫度。
李晴柔搶過史進身上長劍,一躍而上,挺劍直刺漢子胸口,叫道:“我殺了你,也隻是喜歡。”
“晴柔不要!”陳海燕慌忙叫喊。但女兒已被憤怒悲痛衝昏了頭腦,那裡會聽勸,手中長劍徑直刺出。
白袍漢子不避不閃,待長劍來到胸前兩寸之處,突地伸左手二指夾緊長劍劍尖,二指交錯,卟的一聲,劍尖斷開。李晴柔收回長劍,改刺小腹,漢子依然不動,雙手再夾劍身,又是卟的一聲,斷劍再斷了二寸長的一截下來。李晴柔不管不顧,抽回長劍一招”明月出平湖“,往敵人咽喉掠去。漢子重施二指斷劍的絕技,片刻之間,一柄三尺長的青鋼劍,被折成了七截。
在場各人看他顯示了這手絕技,無不駭得臉上色變。李晴柔卻是如瘋了一般,持著隻餘劍柄的斷劍急攻,陳海燕生怕女兒惹惱這凶神,急上前把女兒拉了回。李保才顫顫巍巍站將起來,對漢子道:“這位英雄,你……你把他們兩位帶走罷,我輸……輸得心服口……服。”漢子道:“誰說我是來帶他們走的,李堡主,陳女俠,現下是見證你們倆情義之時。”
李保才夫婦對望一眼,二人都從對方眼中看到詫異不解之色,又一塊兒瞧著眼前石像一般的漢子。
漢子道:“你們夫妻兩人,其中一人必須死。”
二人以為自己聽錯,齊聲問道:“什麼?”這人適才既然說與他們無冤無仇,料來不會傷人性命,那想得到他竟要取其中一人性命。
“你們是自願站出來為對方死,還是雙方鬥個你死我活,勝者留,敗者上路?”漢子冷冷拋出一句話。
“為什麼,為什麼我們其中一人要死?”“我們兩人都不願意死,要活下來。”夫婦兩人齊聲說話。
“沒有為什麼,沒第二條路可走,快作決定,不然將你們所有人都殺光。”漢子眼光落在李晴柔臉上,森森道:“提早兩年送你女兒去見閻王。”
李保才夫婦一聽,頓時打了個寒噤,這人不可理喻,毫無商量餘地,實是說得出做得到。
屋裡李保才的十三徒弟古義此前一直沒有作聲,眼見得師父一家性命堪憂,突然轉身奔向門口大叫:“有刺客快……”白袍漢子身形晃動,如鬼魅一般追至身後,輕輕伸手一拍,白色濃霧瞬間彌漫,一會兒後白氣消散,古義已然變成一座奔跑的冰雕,隻見他的口唇張開未閉,雙眼圓睜,一臉驚惶恐懼的神情凝結在冰封之中。
屋中各人更加驚駭,人人張大口發不出一聲。
瞬間冰封敵人,這顯然不是單純武功所能達到,已然近乎妖術。
眼前一幕,令得李保才再無反抗念頭,不知自己倒了那輩子的黴,怎麼會惹上這麼一個冷臉神熬星,難道出生八字不好,還是今年自己時運低,注定有一劫?看著他眼光中殺意漸濃,與其一家遭滅,不如以一死女活下,當即站將出來,無限悲壯道:“我死,妻活。”
白袍漢子拍手道:“很好,很好,李堡主果然是個有情有義的男人,任那個女子跟了你,都是一種幸運。”一揮手,道:“送李堡主上路。”一名白衫漢子躍到李保才跟前,提劍欲刺。
李保才沒有閉上眼睛,眼光盯緊劍尖,死得不明不白,他怎會甘心?可不甘心又能怎麼樣?
陳海燕叫道:“慢著。”走到冷臉神跟前,雙眼緊盯著他,咬牙切齒道:“老身願以一死換取夫君性命。”
李晴柔哭道:“我不要我不要,爹爹不能死,娘也不能死,兩個都不能死。”衝到娘親身邊向漢子叫道:“由我一死來我換我爹娘性命。”漢子搖搖頭,轉向李保才:“你們兩個到底誰死誰活?”
兩夫婦齊聲叫:“我來死。”
漢子臉色漸惡,一層冰霜罩在臉上,眼中露出凶光。
兩夫婦沒看到他臉色的變化,兀自哭哭啼啼爭論著為什麼自己去死好,一人道:“師哥,你要死了,這黑雲堡便要散了沒了,由我來死,你將來還可舉全堡之力為我報仇。”一人道:“師妹,我活得夠長時間,手上沾滿無數人鮮血,現在死去,正是我最好的贖罪方式。”
漢子臉色突然變得恐怖異常,喝道:“夠了夠了,到底誰死誰生?”李保才陳海燕異口同聲:“我死他她)生!”
漢子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笑聲中充滿無比強烈的憤怒厭惡之意。傻蒼心想:“這人看不得彆人夫妻恩愛,隻怕要狂性大發。”
思念剛落,漢子突然搶過白衫漢子手中長劍,獰笑道:“你們都要為對方死,好得很哪,感人至深,感人至深哪!哈哈,哈哈哈哈哈!那我就滿足你們心願,讓你夫婦倆共赴黃泉。”手中長劍閃電般刺出兩下。
再看李保才夫婦,二人胸前後背各有一個創口,鮮血如噴泉般急湧而出,兩人相互抱著摟在一起,齊齊摔倒地下抽搐,陳海燕呻吟著叫道:“為……為……什麼?”
李保才低聲叫道:“師妹,師妹,我……”
白衣漢子一臉憎厭之色,冷冷瞧著李陳二人。片刻間李保才夫婦身下一大片血水,動靜愈來愈小,沒幾下便動彈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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