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子越渾身一顫,道:“我……我不知道,怎會有小鬼告我的狀?”
“這時候還向我隱瞞,你到底想不想活下去?”老道士一改慈眉善目神情,瞪眼翹須厲聲叱問。
季子越嚇得雙腿發軟,“我說,我說,仙道,這可不關我事哪,幾個經常光顧我九鼎樓的京城官吏具有嚴重的癖傾向,每回來都就指明要有童男女相陪,手段還相當殘忍哪,連我也看不過眼,每一回都在煎熬中渡過,他們之死真的與我無關,都是他們作的孽。”
老道士臉色緩和下來問:“是那幾個官吏?”
見得季子越臉色猶豫,老道道:“既然你不肯說,那我也懶得向閻王解釋,全記到你頭上……”
“我說,我說,太師盧鼎,監察禦史唐遷,昭文館大學士王欽若,參知政事秦寂風,太常寺丞宋笠等都常來,還有一些江湖豪客武林人士也偶爾會來幫襯一下。”
老道士點點頭,又閉目掐算,而後睜開眼問道:“兩個丫鬟裝束女子向閻王告狀,這又是為何?”
季子越聞言頓時臉如死灰,低聲道:“我與那死鬼肖戰之妻鄧氏幽會時,被她兩個丫鬟撞破,鄧氏擔心泄露出去壞了名聲,便指使我設計殺了她倆拋屍河中。”
老道歎息一聲,“你作的惡太多,已無法向閻王爺求情,現隻有用大智慧騙過上天主宰。”
季子越把頭點得如雞琢米,“但聽仙道吩咐。”
老道把計劃分成三部分,首先九鼎樓大門緊閉謝絕賓客,季家奴仆婢女一律遣散,並將囚禁的童男女全部釋放。其次接季家家眷人口做相應數量紙人,放於各人房間床上,在紙人身上寫上每人的八字,而後在床前各擺一碗生米飯,碗裡各插一根筷子。最後,季子越把作惡害死之人名字及事由時間,一人一張金紙詳細寫下來,而後把金紙折成金元寶,交由道土作法燒掉,送到每個亡靈手中,乞求他們願諒。
待季子越一一答應照辦下來,老道士身穿黃色道袍,於庭院中布好道場作法,隻見他從香案上抓起一把米灑出,桃木劍沾上黑狗血,刺起一張符咒點燃,灌了一口酒噴出,酒遇明火成一條火龍,隨後口中念念有詞,桃木劍指著地上一堆金元寶,喝一聲:“著!”
那堆寫滿名字與罪行的金紙元寶“蓬”的一聲,無火自燃,很快燒成灰燼。
隨後老道算出季子越渡劫時間在五日後的夜裡,立即吩咐他在九鼎樓的後院挖一地窖,到時眾家眷皆數藏在其中,在入口處埋一大土丘,作墳頭狀。
隻要過了這一夜,騙過鬼差和雷公,讓他們誤以為季子越一家老小皆已亡命,如此操作或許可以逃過一劫,倘若鬼差在生死簿上將名字勾掉,眾人還可以長命百歲,長生不老。
沒曾想自己竟然因禍得福,季子越十分歡喜,到了這一天,九鼎樓外挽聯高掛,閉門謝客。季子越一家老小鑽進地窖,老道在院中施法。
約莫到了掌燈時分,季子越等人在地窖中聽見雷聲陣陣,似乎有炸雷在圍著土丘劈來,就這樣雷聲一直持續了半夜。
不知為何,躲在地窖中的季子越到了後半夜時感覺渾身不對勁,其子季文忽然道:“爹爹,適才小剛掀開門板,從泥土縫隙中看到天空並無閃電雷嗚。”
小剛,季子越的幼子,才九歲多,地窖又悶又熱,他趁著大人不注意偷偷推開蓋板呼吸新鮮空氣,而後回來跟哥哥說了所見。
季子越本覺得那裡不對勁,兒子的話更使得他起了疑心,便吩咐一個小妾去看看,小妾擔心被天雷劈,嚇得半死,小心翼翼揭開門板,果如季剛所說雖聽得雷聲卻不見空中閃過光亮。
二兒子季武自告地奮勇,悄悄爬出地窖窺視,帶回來的消息幾乎把季子越氣死,當場吐了兩升老血。
原來季武看到院子裡支了幾個鐵鍋,包括老道在內的三人正往鍋內放鞭炮,眾人在地窖中聽到的巨雷響聲,其實就是爆竹在鐵鍋中爆炸的聲音。
連日來的精神緊張加上如此打擊,季子越一口鮮血吐了出來,倒地抽搐。
季子越家人麵麵相覷,吐了一會白沫秀子越忽然一躍而起,率先爬出地窖。
“住手!”一聲暴響,把正忙得不亦樂乎的老道三人嚇了一大跳,當回頭到看到季子越時,臉上都露出詫異之色。
“你們是誰,竟敢如此戲弄老夫?”季子越陰沉喝問,雙眼射出的怒火足可把一切燒為灰燼。
老道士雙眼閃過一絲狡色,“季老爺,不是讓你躲在地窖裡嗎,鬼差和天雷馬上就要到了,小心五雷轟頂啊,哈哈,哈哈。”說著說著,老道士忍不住笑了,聲音竟變得年輕許多。他旁邊身材嬌小的黑衣人也咭咭笑將起來,聲音清麗,卻是個女子。
季子越氣得頭頂冒煙,“你們愚弄到我頭上,純粹找死!”說完喉嚨發出咕咕聲,肚子鼓脹如球,右腿狠狠一蹬,雙腿彎曲成紮馬狀,上身向前傾斜,兩眼瞪得大如燈籠。
“蛤蟆功!”一個黑衣人驚叫一聲。
“受死吧!”季子越桀桀怪叫,正欲發起攻擊,腳下地麵卻突然陷落下沉,身後大土丘嘩啦一聲落下,揚起一片塵埃。
季子越應變神速,立即躍至一旁,遲疑半晌,突然醒悟過來,發出聲聲悲嚎,深夜裡聽起來分開恐怖。
原來地窘挖得匆忙,沒有做支護,其上又放一大堆土,季子越適才運起蛤蟆功狠跺一腳,竟把地窘給生生踩塌了。
除了越子越,包括剛剛爬出地窘的季文季武,整個季家十九口人全被塌方泥土掩埋!
“爹!娘!小剛!小麗!阿文!阿武!”呆了半晌,季子越發瘋一般躍下地窘扒土救人,隻是他雖一身武功,對扒土挖沙幫助卻不大,扒著扒著,回頭吼道:“快下來救人啊!”聲音裡充滿絕望之意。
老道等三人紛紛跳入坑扒土救人,然而他們的到來徒增擁擠爾,你推我撞,相互踩踏,起不了絲毫作用,挖了半晌才拉出一人,正是季文,手腳無力下垂已然斷氣,隨後挖出的季武也是臉色灰暗沒了氣息。
季子越仰天悲嘶,大叫:“都死了,都死了,沒得救了!”突然縱身躍出二丈多深的土坑,抓起鐵鍋裝土往坑裡扔,瘋狗一般狂喊:“我要你們給我兒女陪葬!給我父母陪葬!”
“這下要糟了!”老道抬頭看著居高臨下的季子越,暗暗叫苦,跳下深坑的一刹那,他曾經有過一絲猶豫,也預想到眼前情景。
人性,向來要從最壞之處來揣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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