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我不能胡思亂想。”
那小刀漸漸剃到他頸中,周蒼道:“我時常在想,如果某人扮作剃頭匠,給仇人剃頭時,要報仇就輕而易舉。"嶽曼婷陰:“那你怕不怕我就是你的仇人?我稍一用力,在你喉頭一割,立時一命嗚呼,大仇得報。“周蒼不禁有些心慌意亂:“她心狠手辣,有什麼事做不出來,唉,真是沒事找事,乾嘛要說這個呢。"口中卻道:“死在姑娘玉手之下,做鬼也是風流。”
嶽曼婷反過刀子,刀不離頸,以刀背在他咽喉上用力一割,喝道:“叫你做個風流鬼!"
周蒼嚇了一跳,但她起意突然,刀子又近,待得驚覺,一刀已然割拉,半點反抗之力也無,連忙脖子後仰,同時體內神力自然護體,將嶽曼婷匕首彈開,隨後才知她用的隻是刀背。
嶽曼婷手臂一震,叫聲:“哎唷!"隨即格格笑道:"風流鬼好做麼?"周蒼為自己的過激反應頗為不好意思,笑著點了點頭:“爽啊,但是有幾分風流便有幾分折墮,還是小心為妙。他本來為人輕脫佻揚,不在乎彆人性情,見得嶽曼婷表現出與殺人時完全不同的神情,流露出少女心態,忍不住要說幾句笑話。
嶽曼婷替他剃乾淨胡須,向他呆望半晌,突然長長歎了口氣。周蒼道:“怎麼啦?
"嶽曼婷答道:"太像了。"又替他解開發髻梳理一番,重新紮了髻。但見他這麼一打扮,雖然衣衫汙穢不堪,但神采煥發,邋遢佬變成了英俊青年。嶽曼婷又歎了口氣,說道:“我懷疑你就是他,為什麼不肯承認?"周蒼道:“你憑什麼這樣說?"嶽曼婷道“其實我早該想到了,除了傻蒼,沒有人會為了我,冒著生命危險挺身而出。
周蒼搖搖頭,沒有說話。嶽曼婷道:“去年也是在冬天這個時候,傻蒼為了我們姐妹倆,招惹上極厲害的對手,最終如我雷師兄哪般中了黑血毒蠍掌。"雙眼凝視著遠方周蒼知她已認出了自己,偏不承認,便道:“難道傻蒼是我失散多年的親兄弟?但我可沒聽爹媽說過自己有兄弟啊?你知道傻蒼在哪裡嗎,請帶我去見識見識他。“嶽曼婷冷笑道:“你怕什麼承認?難道害怕我會纏著你,笑話,鬼才會看得上你。"周蒼一時倒無話可說,怔了一怔才道:“你硬說我是也沒辦法。"嶽曼婷道:“我又不會向你借錢,更不會向你索要七彩虹珠,這件事我已經想通了,那時是我年少不懂事,對不住傻蒼。"周蒼道:“嗬嗬,我想傻蒼早不在意了。嶽曼婷道:“你不肯承認那便是還在介意,想不到你竟然是這樣一個心胸狹窄的家夥。"周蒼搖頭道:“你胡說八道。"
在他心中,自己也說不清為什麼不願意承認,隱約是為嶽曼婷殘忍好殺的性格,覺得他倆不是一類人。
嶽曼婷忽然冷笑道:“嘿嘿,我知道了。"周蒼問:“怎麼了?"
嶽曼婷道:“你一定是嫌我殺人不眨眼是不是?"周蒼沒有說話,眼光收回看著傷腿。
"哼,我殺了他們是為絕後患,同時也是為你減少不必要的麻煩,你自己難道不是心清如水嗎?"
周蒼仍是一聲不吭。
嶽曼婷頗覺無聊,突然從懷中掏出一本小冊子,周蒼好奇看過去,赫然見得封麵黑血毒蠍掌"五個字,吃了一驚道:“嶽姑娘,你把毒蠍幫的毒門冊子也一並偷了來?
"嶽曼婷十分得意,揚了揚小冊子道:“嗯嗯,侯欲摧以為我隻是偷了一盒蠍子,卻沒想到連他毒蠍幫的鎮山之寶也被我順手牽羊拿了走,好玩,好玩。"
周蒼瞧她一張看似天真無邪的臉毫不在乎,絲毫不覺得自己已然闖下大禍,或且,相比給劇毒的白大仙咬傷,偷秘訣無疑隻是火上加油而已,偷與不偷,抓到都不免一死。逃亡路上還到處惹禍,此女確實異於常人,周蒼無法壓抑心中對她的不喜,當下不予理會,合上眼閉目養神。
嶽曼婷見他臉上有嫌棄之色,哼了一聲道:"死傻蒼,臭傻蒼,很了不起嗎,若不是看在你不能行走的份上,我早不管你了。”
她跟在陳孤芳身邊幾個月,學會粗淺的製毒使毒手法,算是入了毒學之門。現親眼目睹侯欲摧黑血毒蠍掌的厲害,禁不住激發出修練毒掌之心,當即翻開小冊子細細研讀起來,通篇讀完,側頭沉思。
傍晚,嶽曼婷打了兩隻野雞一隻狐狸回來,周蒼笑道:“小姑娘,你武功渣乎,打獵本領卻是不低。"嶽曼婷呸了一聲,徑自乾活,找到一處山陰低窪之地,撥去厚厚積雪,在地裡挖一個坑,隨即往野雞嘴裡塞一粒黑色小丸,這顆小丸是化仙派的獨門秘藥,藥丸外殼捏碎後會發出奇異香氣,無論人或者動物禽獸,聞之無不精神亢奮,快活似神仙,因此喚作"神仙丸”。嶽曼婷喂雞吃下神仙丸,扔進坑裡覆土埋好後,回至雪屋旁燒烤狐狸野雞。
當晚兩人一夜無話,第二日一大早,嶽曼婷來到埋雞處,雙手扒開泥土,提起野雞,但覺重手許多,晃眼可見雞身上爬滿一條條細長蠕動的事物,再仔細一看,原來野雞身上咬滿了幾十條八九寸長的大蜈蚣,紫褐相間,尾部搖擺而動。嶽曼婷膽識過人,比尋常男子還要大膽堅韌忍奈,根本不懼女孩兒最怕的毒蟲蟑螂之流,驀地裡見到這許多大蜈蚣,也無絲毫怵然之意。
埋雞抓蜈蚣之法,乃陳孤芳所教,蜈蚣和雞生性相克,互為攻擊,嶽曼婷給野雞服下神仙丸,一來其散發出的香氣與雞味混合,能將周圍最毒的天敵蜈蚣引至,二來蜈蚣聞了香氣,神智亢奮,對外界事物視而不見,大禍臨頭尚不自知。當下取出包袱,連雞帶蜈蚣一起包了,歡天喜地回到雪屋。
周蒼看她一臉喜色,問:"撿到金子了,笑得這般燦爛。"嶽曼婷打開包袱,雙手捏起一條大蜈蚣,往周蒼身上扔去,周蒼不知何物,伸手接了下來,待看清是條斑斕的大蜈蚣,心中發毛,忙不迭扔在雪地上,叫道:"喂,你乾什麼?"嶽曼婷嗤嗤而笑:“看你男人老狗,膽子居然比我還小,你羞不羞?”
雪地上大蜈蚣一會頭搖,一會尾擺,一會翻滾,如中了邪一般,周蒼確實被嚇得不清,為掩飾尷尬之色,忙問:“這條蜈蚣好像得了多動症,這是怎麼了?”
嶽曼婷噗哧一笑道:"胡說,這條是神仙蜈蚣,在快活著呢。"周蒼奇道:"蜈蚣也能成仙,可怎麼看它也不像蜈蚣仙啊。”
嶽曼婷道:“你難道不知道我所在門派叫什麼?”
周蒼道:“藍月天宮嘛,天宮跟神仙是有點關係,但再怎麼扯,似乎也扯不到蜈蚣仙來。"嶽曼婷撇了撇嘴道:“錯了,不是藍月天宮,我上一個門派。”
周蒼怔了一怔道:“是化仙派?"
嶽曼婷大笑起來:“哈哈,你這時還不承認自己是傻蒼嗎?”
周蒼啊了一聲,無限懊惱,自己竟然不知不覺上了她的當,認真可惡,白了嶽曼婷一眼道:“化仙派與傻蒼有何關係,難道知道聽說過這個派彆的人都是傻蒼?“嶽曼婷嘻嘻一笑道:“你愛認不認,懶得跟你計較。傻蒼,化仙派何以稱之為化仙派?那是因為我們派有化物成仙的本領,這條蜈蚣就被我超度成仙了。”
周蒼道:“胡說八道,說得那麼懸乎,怎麼不把自己也化了成仙?"嶽曼婷道:“這你就不懂,我們化仙派的弟子以渡仙化仙為本任,我們成仙了,還有誰來幫助飛禽走獸羽化上天?”
周蒼不想跟她胡扯,問道:“你剛才乾嘛去了?”
"替它們超度啊。"嶽曼婷說完,把包袱往地下一放,野雞與數十條蜈蚣露出映入周蒼眼簾。
奇形怪狀的物事周蒼見過不少,但這為數不少、毛茸茸的巨大蜈蚣還是令他心中發毛:"這小妞難道要吃蜈蚣?瞧她神情似乎真要替它們超渡進肚子裡。"問道:“抓這麼多蜈蚣作甚?"
"你猜猜看。"
"不會要來祭五臟腑吧。"
“你以為我是誰,老毒物麼,你要是想吃,我可以烤幾條給你試試味道。”
周蒼撒手兼扭頭:“不吃,不吃。”
嶽曼婷咯咯而笑:"那就彆說話,不然我要你生吞十條大蜈蚣。"盤腿坐下,掏出黑血毒蠍掌冊子研究。
過了良久,嶽曼婷打起坐來。
周蒼知其在練內功,不敢打攪,也即盤膝運氣,修習百虎門最基礎的內功心法,雖然眼下內力渾厚,但終究不是自己的,用一分少一分,有一天終會枯竭。待得睜開眼,嶽曼婷仍在打坐,隻是雙手手心上多了一條蜈蚣,細看發現蜈蚣正叮咬著她的皮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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