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解開得知這個消息,還十分驕傲欣慰地與好友痛飲了一番。
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愛子之所以能夠出獄,並且一朝顯貴,竟然是為了苟活求生,直接投靠了漢王朱高煦,成了漢王黨羽!
他不但助漢王奪嫡爭位,還離經叛道地大力弘揚什麼新學,成了天底下頭號逆種文人,甚至連自己給他取的字他都改了!
大紳大紳,如今卻成了公豹,漢王朱高煦為他所取!
如此嘴臉做派,真是令人作嘔!
“解大紳,哦不對,老夫現在應該稱你為‘解公豹’吧?”
解縉聽到這話,頓時心裡開始像抽搐一樣,莫名疼痛萬分。
解開見他這副嘴臉,滿臉都是哀傷悲容。
沒有回答,就是最好的回答。
這個兒子,果真如同那些人所說的那樣,成了漢王黨羽,成了天底下頭號逆種文人!
解開悵然,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愛子,隻覺得胸口隱隱作痛。
但他好歹是修身養性多年的碩儒名士,培養出許多知名才俊,堪稱一代文學大師。
眼見愛子已經誤入歧途,受到異端邪說蠱惑欺騙,解開雖然痛心失望,但也明白這個時候不宜動怒,更應該語重心長地同愛子談心,規勸他迷途知返,重新回到正道。
而且解家乃是官宦世家,天下聞名的書香門第,如果出了解縉這麼一個逆種文人,不但解縉個人的錦繡前程會就此斷絕,解氏一族也會因此蒙羞!
“縉兒,為父隻想問你,為何要離經叛道,弘揚那些異端邪說?”
果然如此,這是那些人的手筆嗎?
解縉歎了口氣,回想起陳老爺子的警告,頓時露出了苦澀笑容。
那些個程朱縉紳,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啊!
朝堂之上爭鬥傾軋也就罷了,竟然還慫恿親眷家小前來問罪!
真是無恥之尤!
解縉歎了口氣,鄭重開口道“父親大人,諸位叔伯,請你們聽我解釋……”
“那新學並非是異端邪說,而是真正的大道真理!”
“以往我等,全都錯了!”
解開“!!!”
解氏眾人“!!!”
錯了?
是我們錯了?
這個解縉,已經走火入魔了啊!
解開驚駭欲絕地看著愛子,伸手怒指著他,還想著對其一頓厲聲斥責,規勸其回心轉意。
然而解縉迎著眾人的目光,毫不畏懼地繼續開口道“父親大人,我等儒生應具儒雅之氣,剛正之氣,浩然正氣,而不是迂腐之氣,腐儒之氣,張口仁義道德,閉口先賢聖言,動輒子曰詩雲,於國毫無裨益,於民毫無貢獻,卻仍在沾沾自喜……”
“程朱教會我們的,是如何誇誇其談紙上談兵,是如何科舉入仕享受富貴,是如何兼並田地攫取民利……這樣的程朱之學,當真是聖賢之言嗎?當真是聖賢之道嗎?”
“隻怕滿朝上下,都是些功名利祿之徒,奴顏婢膝之輩……”
“混賬!”解氏一位族老怒了,“解縉!你為了苟活求生,離經叛道,甘為漢王黨羽,丟儘了我解氏一族的顏麵,更是令我解氏蒙羞!”
解縉心頭一顫,難以置信地看向父親解開。
後者此刻已經是老淚縱橫,滿臉絕望地看著愛子,卻是沒有開口阻止。
終於,解氏族老開口了。
“今日,將你逐出解氏,剝奪姓氏,並開除族譜宗籍!”
“日後你解縉解公豹,將不再是我解氏之人,一切行為與我解氏無關!”
話音一落,全場皆寂。
解縉癱軟在了地上,滿臉絕望之色。
他被逐出了解氏,還要開除宗籍!
這是人這一輩子最羞恥的事情,會淪為天下笑柄!
被逐出家族的人,不準再回故裡,死後都無法進入本族族譜中,甚至也不能葬在家族的墓園中!
被逐出家族的人,不僅家族中不再承認其族人身份,而且此人,從此就會成為一個“無根無源”的人!
被逐出家族的人,將會被冠以種種惡名暴行,渾身上下都是汙點,更是會成為政敵彈劾攻訐的完美借口!
原來,這才是那些人的目的!
他們故意慫恿解氏一族,將自己逐出族譜,而後再趁機彈劾攻訐自己!
嗬,真是好狠辣的手段,好陰毒的伎倆啊!
解氏族人一個接一個地離去,最後隻剩下了癱軟在地上的解縉,與老淚縱橫的解開。
解開掙紮著起身,跌跌撞撞地向外走去。
“爹,兒子沒錯!”
解縉嘶吼著喊出了這句話,眼淚不受控製地往下掉落。
解開聞言如遭雷擊,一瞬間失去了所有的精氣神。
但他沒有回答,隻是步履蹣跚地繼續走著,直到消失在了解縉視線裡麵。
從始至終,解開都未再對解縉說過一句話。
曹貞淚流滿麵地走了進來,抱著夫君不知該如何安慰。
解縉滿腔悲憤委屈,在此刻都都化作了淚水,抱著妻子失聲痛哭。
“貞兒,錯的人,不是我解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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