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必如此!”
朱棣沉默了良久,還是這般勸說道。
相比於臣子,朱棣現在更把金忠視為無話不談的老友。
當年追隨他起兵靖難的心腹,戰死的戰死,病死的病死,如今就隻剩下金忠還在硬挺著。
“張玉走了,朱能走了,丘福也是個蠢貨戰死沙場,老和尚更是自己尋死……”
“現在唯一能夠陪朕說說話的,就隻剩下你了。”
朱棣用近乎哀求的語氣開了口,“這次去了北京,朕可能不會再回來了。”
“你身子骨原本就虛弱,現在不隨朕一起去,日後恐怕也再沒有機會了。”
“老二這小子想暫時留在南京,把一切事情都安排好,有他坐鎮你不用你看著。”
“就當是朕求你,陪朕走完最後一程,我們一起回北平,一起回燕王府,陪朕說說話也好。”
說出這些話的人,可是永樂皇帝啊!
哪怕金忠老成持重,此刻也難免有些動容。
但他沉思良久後,還是堅定地搖了搖頭。
“皇上,太子畢竟隻是太子,如此行事恐有逾越之嫌,這對太子名聲有損。”
“而且王冀周忱這些小家夥都還很年輕,經驗政績都差得太遠,再加上太子行事雷厲風行,如果沒有經驗老道的臣子從旁輔佐,老臣擔心他們會鬨出大亂子來!”
朱棣聞言一怔,滿臉苦澀神情。
他何嘗不知道金忠在憂心什麼,無非就是擔心太子行事太過衝動,沒有老臣從旁輔佐,會攪得整個南方地區不得安生。
“其實老臣也明白,太子暫留南京,是想將新政根基打牢,避免他一離開那些士紳會再次冒出頭來,阻撓朝廷推行新政。”
“不管是一條鞭法也好,還是新學也罷,這些新政都不能一蹴而就,需要時間慢慢推行。”
“可太子殿下的脾氣皇上心中也有數,老臣擔心他會多造殺孽,周忱這些人追隨太子殿下久了,也都是一個德行!”
說到底,金忠不願隨朱棣去北京,還是為朝廷著想,為大明著想。
他本就是風燭殘年之軀,去了北京也沒有什麼用處,不如就留在這南京坐鎮,一邊輔佐太子推行新政,一邊看著王冀周忱這些後輩,發揮一下餘熱。
可金忠越是如此,朱棣心中就越是愧疚。
如此一心為國為民的臣子,滿朝文武也挑不出幾個來!
“皇上,陳洽可為兵部尚書,南京兵部尚書一職就交給老夫吧!”
“至於北京六部尚書,其餘人選可不變,蹇義夏元吉他們還不算太老,精力都還很充沛。”
“南京這邊,既然太子沒有避嫌舉薦心腹,索要南京朝廷的控製權,皇上大可以給他,畢竟太子殿下並無私心,這一點想必皇上心中也清楚。”
既然皇帝陛下與自己推心置腹,金忠也就不拘著了,把心底話講了出來。
朱棣聞言點了點頭,算是認可了金忠的提議。
“按照朕的構想,南京六部裡麵,以南京戶部、南京兵部的權力最重。”
“南京戶部負責征收南直隸以及浙江、江西、湖廣諸省的稅糧,此四地所交稅糧幾乎占了明帝國的一半,同時還負責漕運、全國鹽引勘合明朝從始至終,南京戶部一直負責這一事務,職權不可謂不重!”
“周忱雖然成功在江南推行一條鞭法,為朝廷立下了大功,但他畢竟年輕尚淺資曆政績不足,恐難以服眾,而且南京戶部職權很重,交給他朕有些不太放心。”
頓了頓,朱棣略顯愧疚地開了口。
“朕本意是想調郭資來南京任戶部尚書一職,但他在北平多年,又有營建新都之功,如此明升暗降,朕怕會寒了有功臣子之心。”
“既然你下定決心坐鎮南京,不願隨朕去新都,那南京朕就交給你了,看著太子和周忱他們,南方是朝廷稅糧主收之地,絕不能生出亂子!”
金忠聞言,當即起身跪倒在地。
“皇上聖明,老臣領命!”
朱棣聞言苦澀一笑,有些煩悶地揮了揮手。
他本想帶著金忠這位老友去北京安享晚年,可誰知這老家夥脾氣還是一如既往的倔強。
為了朝廷為了百姓,他非要留在南京,發揮最後的餘熱。
哪怕是朱棣,也不好再勸。
看著金忠年邁的背影,朱棣還是忍不住開了口。
“老家夥,好好養病,政事教給他們處理!”
“朕得了空會回來看你,你可不能先走一步抗旨不遵!”
金忠聽到這話,轉身笑嗬嗬地躬身領命,這才不緊不慢地走了。
待他走後,朱棣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