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啊，實在是高！”
雅穀擠眉弄眼：“要不今天晚上，我帶您一起去這裡最好的夜總會逛一逛？您現在可是統帥身邊的紅人，那裡一定會對您大開方便之門的！”
張奕歎了口氣。
“還是過一陣子吧！你也知道的，這兩天我的身體有點……”
他揉了揉自己的腰，雅穀秒懂。
“不過，感覺普利桑市白天也沒什麼特彆好逛的地方。與統帥的官邸比起來，都太過簡陋了。”
“對了，崔澤先生提醒過我，要讓我前往統帥的故土，感受一下統帥來時的路途。要不然你帶我過去看看吧！”
雅穀自然沒有什麼意見，不過他看著張奕，臉上露出凝重的表情。
“您想去看的話當然可以，不過得做好心理準備。”
張奕淡淡一笑：“有什麼好準備的？放心好了，我對統帥的忠誠絕對毋庸置疑！”
想必那樣的地方，早就被開發成了什麼重要的紀念之地，可能到處都掛著賽恩統帥的畫像，時刻得記得唱頌歌。
雅穀也沒有多說什麼，便開著雪地車，帶上張奕前往距離普利桑市一百多公裡的烏魯區。
“嗖！”
呼嘯的寒風之中，一道淩厲的勁風追隨在他們的身後，遙遙吊著。
明明距離的非常遠，可是張奕與雅穀的對話卻一絲不差的落入他的耳中。
張奕仿佛對於一切渾然未知，一路上好奇的望著窗外，眼睜睜看著路邊的景色由城市中心的高層建築變成中城的老舊城區，然後又變成了外城的破敗。
可是當徹底離開了普利桑市以後，外麵就是一片徹底的破敗荒蕪。
即便是在非洲，積雪也在野外堆積的非常厚重。
各種花草樹木全都死了，有一部分區域是開辟出來的農田，但是大部分也全都荒廢。
冬小麥的確有引入這個地方，但是非洲的人向來不喜歡種植，所以那些麥子的長勢非常糟糕。
即便是有現代化的種苗，可以這個生長狀態來看，一畝地的產量也很難養活一個人。
可是不久之後，連這些荒蕪的田地都見不到了。
天地之間隻有一片雪白，雪地車在冰雪之上迅速的滑行，留下兩道不深不淺的痕跡。
一個多小時的車程之後，張奕終於在前方看到了建築的影子。
雅穀說道：“吳岩祖先生，烏魯區到了。”
張奕本以為他的態度會恭敬起來，畢竟這可是賽恩統帥的龍興之地。
可是他卻表現的興致缺缺，言語當中也沒有太多的恭敬。
張奕將胳膊從車窗旁收回來，問道：“需要我提前準備些什麼嗎？比如說整理一下儀容，或者臨時學習一下歌頌賽恩統帥的歌曲？”
“啊，您說的都是過去了。現在用不著那麼麻煩！”
“哦？為什麼？”
“最開始的時候，統帥上位，的確有很多人為了討好統帥，刻意將這個破落的地方好好整理了一番。”
“隻不過，烏魯區本來就是一個貧窮的地方，加上末世之後，基建能力太差了。想要將這裡打造的再美好也沒有那樣的能力。”
“而且，”他撇了撇嘴：“普利桑市的居民，哪怕是統帥閣下自己，都不太願意離開普利桑市，到其他地方呢！”
張奕想到了暴雪城，不由的點了點頭。
那倒也是，末世之後，資源都會集中在一個區域，那裡有著完善的基礎設施。
而其他地方，怕是連個暖氣都無法供應。
習慣了安逸生活的人，怎麼可能離開舒適區？
雪地車在雪地上奔行，遙遠的後方，一道身影追隨著風而來，如同一道虛幻的風箏。
張奕和雅穀到了烏魯區之後，才發現這是一個荒涼破敗的小鎮，小鎮裡麵也很少會有高樓，大多是平房或者最簡陋的兩三層的水泥小樓。
小鎮當中一片的死寂，車子來到小鎮入口的時候，到處都見不到有人的身影。
雅穀對張奕說道：“吳先生，請您稍等片刻！我得找個本地人過來給您引路。”
他說著，從腰間掏出一個很大的通訊設備，像是一個磚頭般，張奕記得這好像是半個世紀以前，影視劇中使用的通訊器。
嘀咕了一番之後，沒有等待多久，一個乾瘦的男人穿著黑不拉幾的棉衣就出現在張奕他們的麵前。
男人看著有五十多歲，頭發像鳥窩一樣淩亂，不知道多長時間沒有洗頭了，油的可以篩下來二兩炒菜，臉上滿是黑泥，看不清本來的麵貌。
身上厚厚的棉襖和大棉褲也全是黑色的，油光鋥亮，仿佛是剛剛拿豬油往上麵蹭過一遍。
但很顯然這不是豬油，而是長時間不洗衣服而形成的天然防寒層，很有助於擋風。
雅穀對張奕說，這個男人是當地的鎮長，叫查旺猜。
雅穀和張奕下了車，穿著一身厚厚棉大衣的雅穀站在查旺猜的麵前，簡直像是兩個世界的人。
他向查旺猜展示了自己的證件，查旺猜頓時肅然起敬，腰杆挺得筆直，敬了一個不是那麼標準的軍禮。
“肯·賽恩統帥，忠誠！”
雅穀馬上回了一個同樣的軍禮。
“忠誠！”
雅穀告訴他，張奕是統帥身邊的紅人，為統帥親自料理食物。
查旺猜望著張奕，眼睛裡麵亮起了灼灼的光芒。
他謙卑的走過來，不敢和張奕靠得太近，生怕自己身上的臟汙惹得張奕不快。
可他還是熱切的問道：“您是統帥身邊的廚師？那您一定知道統帥現在每天吃的怎麼樣了。”
張奕嘴角微微抽動，沒想到對方竟然詢問這麼敏感的問題。
他還以為查旺猜是對肯·賽恩奢侈的生活不滿，結果對方接下來的一番話卻直接讓張奕愣了一瞬。
查旺猜的眼睛裡麵忽然蓄滿淚水，用臟兮兮的衣袖抹著眼淚，一邊對張奕說道：
“我聽說統帥閣下他為了幫國家節省糧食，每天都隻吃一粒米飯。您可以一定要好好勸勸他啊，不能把自己的身體餓出事來。”
“我們整個卡傑國的未來，都托付在他老人家的身上了！”
張奕：“……”
一粒米飯？
他的小腦真的有些宕機。
都21世紀了，這種話竟然也有人信？
不過想到非洲的基礎教育普及工作，他心中便有些了然。
明明自己的身份都是統帥的廚師了，查旺猜依舊能問出這種問題。
怎麼著，自己每天的工作就是負責打磨那顆大米是吧？
“啊，統帥的身體很好，不需要你操心。”
張奕隻能含含糊糊的把這個問題省略過去。
雅穀倒是一臉平靜，似乎對於這種現象已經熟視無睹了。
生活在這個地方的人，每一個都是最好的演員。
聽到張奕是來這裡參觀的貴客，查旺猜非常高興。
哪怕是每天吃不飽飯，餓的麵黃肌瘦的他，想起普利桑市那奢華的生活也會驕傲的挺起胸膛。
他在前邊帶著路，興奮的給張奕介紹哪個地方都有肯·賽恩留下的痕跡。
“這條大道的名字叫忠誠大道！是為了表達我們卡傑國人民，生生世世都要為統帥獻上我們的忠誠！”
“這個酒館名叫【永遠的慈父豪氣的乾飲】酒館，教育我們的子孫後代，隻有像統帥一樣擁有豪邁酒量的男人，才是真正的男人！”
“還有這個公共廁所——啊，雖然現在由於糞便非常珍貴，人們已經舍不得出來上廁所了，但是它曾經多次被統帥親自蹲過坑，因此也是非常珍貴的紀念場所。我們為它命名【來自永恒太陽的芬芳】。”
說到這裡的時候，查旺猜有些緊張的看了張奕一眼，問道：“吳先生，您現在還不想上廁所吧？如果有上廁所的想法，麻煩忍耐一會兒，一定得到了我家的廁所再去。”
張奕隻感覺莫名其妙，他笑著搖了搖頭：“不，我現在沒有這種感覺。”
查旺猜的臉上竟然閃過一抹濃濃的遺憾之色。
張奕隻覺得這個地方古怪的很，有著一種說不出來的邪氣。
不過查旺猜很快打起了精神，繼續帶著張奕在這個貧窮的小鎮四處參觀。
“這是【恩情生生世世不能還】鞋店，有幸統帥曾經在這裡買過一雙鞋子。”
“這是【除了您我們誰都不認】洗頭房，統帥的發型就是在這裡被定下了基調。他的長發象征著卡傑國長長久久的國運，嚴格從中間分開的中分發型，象征著公平與正義。”
張奕有一搭沒一搭的聽著，基本上整個小鎮，看不到有幾個人的影子，明明此時還是下午兩點鐘左右，一天之中溫度最高的時候，理應有人出沒才對。
可是他走過的幾條街道上，愣是隻有這些用廉價彩紙和紅布裝飾過的房屋。
走著走著，他們路過了一座公園。
這個時候，張奕才看到了烏魯區小鎮的人。
太陽光從天空照射下來，落在這片公園門前的空地上。
花壇前的地麵上剛好是一處斜坡，地麵上的積雪不多，似乎是因為正好承受陽光的緣故。
而在這裡，橫七豎八躺著幾十個人。
第一眼看上去的時候，張奕還以為他們都是一些屍體。
因為他們呆呆的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由著天空中稀薄的陽光照在身上，獲取到不多的溫暖。
每個人的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麵頰都深深凹陷了進去，是枯黃的顏色。
即便看到張奕他們過來，也像是沒有看見一樣。
張奕奇怪的問查旺猜道：“他們是在這裡做什麼？”
查旺猜不以為然的說道：“他們在曬太陽。”
“可他們看上去怎麼跟死了一樣？你看那邊那個，臉都發黑了。”
查旺猜說：“沒事，他們就是餓的，沒有力氣了。家裡又不肯浪費柴火燒熱水，就出來曬會兒。”
說著，似乎是為了證明給張奕看，他特地走過去，走到張奕說的那個臉色發黑的人麵前踹了他一腳。
“咦？怎麼不動？哦，他是真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