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玨騎在馬上,不自覺的攥緊了手裡,黑鬃大馬的韁繩。
因為他不止看到了,羸弱的,搬運滾木礌石的兵將。
不遠處,還有瘦弱的士兵,癱坐在地上。
有軍官,拿著鞭子,抽在那個瘦弱士兵身上,催促他爬起來,搬運滾木!
而被鞭打的,那個瘦弱的士兵,剛剛強撐著,從地上爬起來!
他身前不遠處,另一個士兵,就像是死了一樣,又癱軟在地,如同一灘爛泥。
而這樣的情況……
遍地都是……
在山川壇的不遠處,還有堆砌在一起,等待焚燒的死屍山……
惡臭傳來。
讓人作嘔。
城門外,則喊殺聲陣陣。
一切看上去,觸目驚心。
哪怕是林玨,這一刻,也不自覺的屏住了呼吸。
城內尚且如此,那城外……
而就在這時。
一隊穿戴著鐵盔鐵甲的士兵,衝了過來。
他們提著長槍,把林玨團團圍住。
槍尖兒,對準林玨。
一個中年漢子,聲音撕裂。
“什麼人!擅闖永定門。”
林玨從懷裡掏出金牌。
看著那個喊話的,身披鎧甲的漢子。
“皇宮裡來的,代陛下巡視城防!”
“你們不用管我,專心守城。”
那些身披鎧甲的兵將,愣了一下,這才緩緩收回了手裡的長槍。
接著,那一隊將士,就要轉頭,重新跑向城牆。
林玨攥著黑鬃駿馬的韁繩,猶豫了一下,還是高聲開口。
“等一下!”
“京師的守軍,怎麼……怎麼羸弱到如此地步。”
兵將裡,之前帶頭問話的那個漢子,回頭,眼神冰冷的瞥了林玨一眼。
隨後還是回過頭,對著馬上的林玨,抱拳一拜。
“回稟大人!”
“去年的鼠疫,京城的三大營,都沒逃過……”
“十萬守軍,死了一半兒,剩下的一半兒,也都半死不活。”
“現如今,還能登上城牆的防守的士兵,大概也就一萬多人……”
“去年開始,京師內外,士兵、小販、雇工大批倒斃,京城街上連叫花子都找不到了。就算是現在,湊來的這些兄弟,也是守城將官,低聲下氣求來的!”
“前些天,宮裡的一批錦衣衛和廠衛,還有太監,也都上了城牆。大概五個城垛能分派一個兵,但是鳩形鵠麵,充數而已!其他實在登不上城牆的,就在這裡,負責搬運滾木礌石!但是他們大多體力不支,軍官,鞭一人,則一人起!”
“不過這已經算好了,前些日子,京城裡死人太多,甚至白晝,就能看見鬼魂。”
“大人……對此,毫不知曉?”
那個身披鎧甲的漢子,眼神盯著林玨時,已經帶著懷疑。
若不是他雙手抱拳。
林玨懷疑他的手,估計已經要按在腰間的刀上。
林玨呼出一口濁氣。
鼠疫的事情,他從朱媺娖那裡已經知道了,但是沒想到,鼠疫不僅波及到了守城的三大營,並且如此嚴重。
今時今日的大明朝,真的像是氣數已儘。
“知曉的……但是沒想到,京師守衛,竟然都淪落到如此地步。”
“你們是未感染鼠疫的?”
“未感染鼠疫的守軍,有多少?”
那個漢子,再次一躬身。
“回稟大人……未感染鼠疫,還能堅守作戰的三大營將士,不足五千!”
“吾等,將誓死守衛京師!”
林玨眯著眼,環視了一圈兒自己的周圍。
目光尤其落在那些被鞭打的,勉強從地上爬起的,羸弱兵將身上……
他們已經不能說是軍心渙散,全無鬥誌,或許,這就是一群半死的病人。
在這樣的情況下。
守城的兵將裡,任何人,都有可能,給城外的大順軍,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