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烏達也是一愣,但他很快,又把注意力,放在其他簽軍身上。
“看什麼看?”
“你們也想挨鞭子!”
“這片營帳,天亮之前搭建不完,明天就把你們全都放血,充當軍糧……”
……
其他的簽軍,聽到嗬斥,立刻低頭,繼續勞作,隻是神色淒哀一片。
而在那個渾身鮮血簽軍青年的不遠處……
有一個披著粗布麻衣,佝僂著腰,回頭土臉,但是隱約可見,筋肉熊健的青年,掄著大錘,鑿著帳篷的地釘。
神色,卻和其他的,神色淒哀的簽軍,完全不同。
他咧嘴冷笑。
嗤笑開口……
“狗一輩子隻能是狗。”
“既然已經淪落到了這金軍的大營之中,竟然還想回家,還想看望爹娘親友,還妄想戰爭之後能夠自由?”
“我呸!”
“配嗎?”
“狗也配談自由!”
那青年的聲音不大。
但卻清晰的傳入他身邊,好幾個其他簽軍的耳中。
那些簽軍,一個個怒目圓睜……怒視著那個青年的背影。
要不是看那青年體魄實在太過強健,怕是已經有人按耐不住要去動手了。
金人欺壓簽軍也就罷了。
同為簽軍,竟然會在這種時候,說話如此惡毒。
而就在這時。
有一個中年乾瘦的老漢,卻跑到那青年身邊,蹲下身子,主動幫那青年,扶正青年,正要用錘子,鑿擊的地釘。
青年微微皺眉,瞪著那個老漢。
老漢簽兒軍,卻隻是憨憨的笑笑。
“爺們兒彆在意啊!”
“我就是看你塊頭大,來你這後頭,偷偷懶。”
“有你擋著,金人的監軍,看不到我……”
青年不屑的一笑。
“老狗一條,臉都不要了……”
那中年老漢,聽到這樣的辱罵。竟然也不惱,依然笑嘻嘻的。
“老狗,就老狗吧!”
“我和那渾身是血的爺們兒一樣,家中也有親眷,在等我回家!”
“我要是死了,我家婆娘,自己一個人帶著三個娃娃,咋活嘛!我家婆娘又是傻婆娘……我要是死了,怕是也不肯改嫁的!就算改嫁了,碰到好人也就罷了,碰到混賬,怕是還不如一個人……”
青年仍舊冷笑!甚至掄起錘子,極其用力的鑿著地釘。
“連反抗都不敢!如豬狗一樣的活著,你能活著回家,才是怪了?”
中年老漢,這一次麵色才略微變化,但又很快頹然。
“反抗?又不是沒反抗過,我家世代都是河東人啊!”
“但靖康建炎年間,金人南下,大宋官家,想都沒想,就把我們給拋棄了,我們這些流民,自己組織反抗過,盼著官家回來,但始終沒有希望,最後才認識到,金軍,宋軍都不把我們當子民看。”
“後來,金人扶持著劉豫,建立了偽齊,漢人當政,且鼓勵種地,賦稅甚至略低於大宋,雖然,要簽軍和服勞役,但日子終歸能過得去,金國還把偽齊當同盟,騷擾不多,逐漸安定。我們老家,更是感覺好像日子又變回來了,不過是當年在宋的旗幟下對抗西夏,現在在齊的旗幟下對抗西夏。”
“但很快,日子又不行了,金國廢了偽齊,金國的大人物,組織的那什麼……紹興合議,中原,河東,還給大宋,大宋官家,似乎為安定起見,偽齊官員全部不動,我們這些老百姓,更是感覺偽齊和大宋誰管我們,我們的都生活沒有區彆。並且金朝的大官還跟我們說,之前千辛萬苦逃到南方的人就被大宋送回來了……”
“大宋的官家,是真的不要我們……不過我們不想那麼多,能活命就成,誰曾想,剛兩年,救又打仗了!因為簽軍的協定,我老家,家家戶戶,都有男丁被征召!家家戶戶也都知道,被征召之後,就是去戰場送死的!”
“但是能有什麼辦法!”
“沒有要我們啊!反抗嗎?我們反抗過啊,沒有用啊!沒有要我們啊!我們這群老百姓啊!就是命賤,生來就是當豬狗的命!”
“有句古詩,怎麼唱得來著……孰知是死彆,且複傷其寒。此去必不歸,還聞勸加餐。還是古時的人厲害,說的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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