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年前,在英格蘭漢普郡南海城,亨利八世建起查德頓城堡。
在古老燈塔的見證下,瑪麗露絲號在此處沉沒,景點位於樸茨茅斯的郊野海岸。
瑪麗露絲也是基督教聖母玫瑰的音譯。
五百年之後,有資格進入查德頓堡的血族,是斯圖亞特家族的玫瑰經教派,教派的話事人是瑪麗·斯圖亞特。
吸血鬼的地下結社,是一個等級森嚴的社會。
吸血鬼從不會認為自己是[鬼]——
——它們自稱為[血族],或用其他貴族代稱,按照公侯伯子男的爵位座次進行社會交際。
就像是黑幫有組員、組長、乾部、堂哥、香主或是總務一類的彆稱,本質都是黑社會。
但是俗話說得好——
——隻會埋頭乾臟活,不會動腦子的古惑仔,一輩子都隻能當古惑仔,永遠都做不到龍頭大哥的位置。
到了倫敦這地界,要想在血族的地盤領到紅花雙棍,成為堂口有名望,有人氣的[superido],除了業務能力強以外,還要懂人情世故。
像玫瑰聖母和紅皇後這兩個教派,自古以來就有優先招收女性學員的規矩,它們構築的地下社會,是女尊男卑的社會。
像王成桂這種敬業急先鋒,在西敏轄區的教父眼裡,就是一個隻會埋頭打工的工具人,遠不如剛剛大學畢業就走上血族道路的瑪利亞·布魯斯。
可能你會問,為什麼?
這血族社會對男人那麼壞的嗎?
男人還能不能站起來了?
實際上這種奇怪的傳統,恰巧來自於授血儀式本身。
青金的狼母是化聖野獸,按照吸血鬼非常靈活的道德標準來看,萬物化聖的基礎胎元為女性,從人轉化為血族並非是一種墮落,而是一種道化與皈依。
血族深信宗教儀式,哪怕是訪客咒語這種最簡單的封建迷信都要時刻謹記,要像個優雅的客人,沒有主人的允許,絕對不會隨便踏入主人的房屋內。
像瑪麗·斯圖亞特這種活了好幾百年的老血族,她身上的血,本身就是一種非常珍貴的科研資源。
跟隨著曆史的變遷,經曆無數戰爭,在兩次世界大戰結束之後,瑪麗主母幾乎已經成為了蒙恩聖血在人間的代言人。
能得到瑪麗·斯圖亞特的垂青,讓主母親自舉行授血儀式的人,必然是主母最親近最信賴的心腹。
瑪姬與瑪莎這兩位姐妹更是大有來頭。隨著日新月異的技術更迭,早在一九八六年,瑪麗用菌絲蛋白體細胞克隆出一對女嬰。再由她的血族之身產下這對女嬰。
眾所周知,血族是沒有辦法生孩子的,肚子裡的坑位早就被維塔烙印占住了,陌生的生殖細胞會被當做元質直接納入身體的能量循環中消化殆儘。
瑪麗產子的事情,在吸血鬼的社會裡就像是天降神跡,在宗教意義上,好比吸血鬼已經克服了與生俱來的詛咒。
通過這件事,瑪麗從普普通通的主母,變成了蒙恩聖母。
她肚子裡的兩個孩子長大之後,與她長得一模一樣,那就是聖子聖母與聖靈的三位一體,宗教的光環讓她站上權力的頂點。
倫敦的所有血族多少都得聽點玫瑰學派的話。
瑪麗說一,他們絕不敢說二。
查德頓堡就變成了瑪麗·斯圖亞特的養老院。
連續半年的陰雨天氣,讓她在地表世界越跑越遠,甚至有那麼一瞬間忘記了自己是活在幽暗地穴永夜深淵裡的吸血鬼。
這種肆意妄為驕縱輕狂的生活,讓瑪麗有些蕩漾,有些膨脹。
她知道,地下世界的凶狠黑貓再怎麼厲害,也管不到地表世界來——當她看見樸實無華的鋼之心時。
她幾乎沒有任何猶豫,沒有任何思慮。
那顆透明的剛玉要吸走她所有心神。
她能感覺到,這枚戒指牽絆著另一個非凡魂靈,那種純淨無暇的意誌力,強大無匹的精神力,就像是將這個孱弱無力的國家,用飽含理性的科學技術,用兩次工業革命的偉力,徹底改造成繁華的現代都會。
想到這些事,瑪麗主母招呼扈從提槍打斷了白子衿的手臂,奪走了這顆輝石。
她就像是在菜園子裡采摘果實,從來沒有愧疚或後悔的意思,和呼吸一樣順暢自然。
她喝過的血,比世界上任何人喝過的水都要多。
——等等,文不才除外。
但是除了這種極端的個例。
瑪麗主母對於圍獵場中出現的獵物,態度就像是對待庫房裡的私人財產一樣,是任她支配的玩物。
她饒過白子衿一命時,還回到禮拜堂念了好幾天的經。
在瑪麗主母看來,拿走鋼之心,放白子衿一條生路,這是善事。
如果做善事,不念經的話,癲狂蝶怎麼會知道呢?
癲狂蝶不知道,那這善事不就白做了嗎?
可是瑪麗想不明白,為什麼這段善緣,會結出惡果。
......
......
晚間起床時,瑪麗推開身側乾巴巴的屍首,搖鈴鐺喊來扈從。
“李奧納多!把床收拾乾淨!”
她翻身下床,穿上一層紗衣睡裙,對身上的黴菌臭味非常敏感,要時刻保持美麗——陪床小零食是一個剛成年不久的男孩子,可以一邊玩一邊吃。
扈從的老家在佛羅倫薩,是個精明的生意人,為主母乾起活來利索又浪漫,時常能安排一些小驚喜。我們姑且叫他小李哥。
小李哥有兩片很漂亮的小胡子,與側廳的傭人打過招呼,就看見兩位身強力壯的女仆走進來,把床榻上一滴不剩的乾枯男屍給抬走。
瑪麗站在鏡子前,抬起胳膊使勁嗅著腋下的體味,感受著身體中古老血液的律動,確信再也沒有那種令人抓狂的黴菌惡臭,終於放下心來,誇讚著扈從的精妙設計。
“你真是個妙人,李奧納多,這小夥子秀色可餐,又能當食物,又能做玩具——你是怎麼想到這種天才主意的?”
小李哥雙手交叉合十,與蒙恩聖母說:“這就是食玩,在早些時候,就有年輕人喜歡這種潮品。”
“食玩?嘿...”瑪麗笑眯眯的點著頭:“食玩?有趣呀!真有趣!”
緊接著主母立刻變臉,情緒轉變得非常快。
她佝著身體,撩開額前紅色卷毛,露出凶悍的眼神。
“你要好好對待這個小夥子的家人。”
李奧納多連忙點頭:“是的!是!”
瑪麗:“準備怎麼做?”
李奧納多:“給他家裡送錢去!我在那不勒斯找到這個小夥子,他一直都非常仰慕您,想與您見麵...我隻是個牽線搭橋的人。”
瑪麗感覺匪夷所思:“你的意思是?你打算給這個小夥子家裡送一筆撫恤金?”
李奧納多不理解:“難道...主母有更好的辦法?”
瑪麗輕聲細語,貼住李奧納多的耳朵,輕輕吹出寒氣。
“我要你把他的家人都帶過來,他的血很好喝,如果我明天喝不到了怎麼辦呢?”
李奧納多:“是!是的!”
瑪麗接著說:“他的父母還能生嗎?”
李奧納多:“應該不行了...”
瑪麗:“他有兄妹嗎?”
李奧納多“四兄妹。兩個哥哥,一個妹妹。”
瑪麗:“兩個哥哥帶過來,這兩天要用到。再給妹妹安排一個中間人,要明媒正娶,十個月之後就是聖誕節,他們生下來的第一個孩子剛好能趕上平安夜的宴會,我要與瑪姬一起享用。”
李奧納多:“他的父母呢?”
瑪麗:“不要節外生枝,送給仆人們當零食。”
李奧納多:“那安家費該付給誰...”
瑪麗主母一個大逼兜抽出去——
——小李哥的腦袋原地轉了二十多圈,終於停下,這位扈從驚恐萬分,等待白夫人將脖頸的傷口都治好,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
瑪麗主母擦乾淨手上的血,趾高氣昂的說:“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麼事?我和這件小玩具有露水情緣,雖然他是玩具,但是我對他的感情都是真切實在的——你怎麼敢用錢?來侮辱我們之間的愛情?”
李奧納多不敢說話,也不敢下跪。
瑪麗主母拿住染血的手帕,輕輕拍打著扈從的太陽穴。
“我願意接納他的家人,這本身就是一種恩賜,你卻要說安家費這種冷酷薄情寡廉鮮恥的臟東西?你究竟有沒有良心?你讀過血蝴蝶聖經嗎?”
李奧納多:“讀過...讀過...”
瑪麗:“你再念一遍,它開篇經義是什麼?”
李奧納多:“受蒙恩聖血之榮,凡在地下授血的,必成為天上的兄弟姐妹,互幫互助,相愛相親,互施恩義,天秤公平,以血代血,以肉償肉,不得用錢財相侮,不得用金銀相辱。”
念起癲狂蝶聖經,小李哥像是從刑場走下。
但凡惹瑪麗主母生氣的,沒機會念經的倒黴蛋恐怕連骨灰都剩不下,隻能剁碎了喂狗。
做錯事情就念經——
——這是南海城裡血族的規矩,是一種魔術定理。
全能之手依然在信奉的鐵律,這些血族早就忘乾淨了,他們依然會念叨個沒完沒了,搞得和真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