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芭芭拉瞞不過傑克,瞞不過開膛手的眼睛。”
“在得知這一切之後,傑克這頭養不熟的白眼狼嫉妒到發狂,於是有了皇家自由醫院的慘案,有了聖詹姆士公園的慘案。”
“最終這朵嬌花凋零於墓園中,和救人於水火中的醫生死在一起,和愛她一生一世,得知她出軌卻依然甘作陪襯的丈夫死在一起。其他兩百多個陪葬品,都算成傑克對她病態的愛意。”
“站在女性視角來看這篇文章,它浪漫又刺激,充滿了不倫之戀與恐怖奇幻的元素,那種背德之後的自我感動應該能打開她們的心門——有兩百多個活祭品當做愛情的見證,是一等一的好素材。”
“嗯...”
威爾遜咬著筆杆,神情複雜。
“故事說完了,該說說這篇文章的目的性和指向性了。”
他披上大衣,帶上底稿準備動身。
“大衛·維克托,我這回要試試你的創作思路,因為我實在想不到該把這盆臟水往誰身上潑,要怎麼合理的潑出去,並且讓人信服。”
他搭上車,趕往泰晤士河畔的公園舊址,依稀記得溫斯頓經常去的幾個地方。如果能在謊言裡加點真實的東西,效果會變得特彆好。
......
......
半個小時之後——
——格林威治大酒店的門童滿臉驚恐。
他被威爾遜綁走,關在酒店幽暗的地下室裡。
威爾遜先生滿麵春風,此時此刻他能感受到大衛·維克托的美學。
麵對鮮活的素材時,他定要好好品嘗這種主宰彆人生命,淩駕弱者人生,肆意奪取元質的感覺。
隻是輕輕一帶,威爾遜的鋼筆如鋒利的刀子,劃開門童的腿動脈。
他蹲伏在門童腿邊,猩紅的長舌舔舐著大腿上的血——
“——我要問你一些事,你必須如實回答,否則你會死。”
麵對如此直接了當的死亡威脅,門童一個勁的猛點頭,大腿大血管上的傷口並沒有想象中那麼疼,但是他能實實在在的感覺到,生命力源源不斷的從身體中流失。
威爾遜冷著臉:“你隻有二十分鐘的時間,小子。二十分鐘之後你就會失血過多而死,能拯救你的——隻有你自己。”
門童驚訝又抓狂,從口腔麻布裡發出嗚嗚嚶嚶的聲音。
威爾遜吐出舌頭,發出古怪的顫音。
“我能從血液裡感受到你的情緒,你很委屈?很疑惑?很憤怒?但是物競天擇適者生存,在我眼中,你就像是一塊餐桌上任人攫取的肉,我殺你,是天經地義——除非你給我帶來了極大的精神價值,我才會留你一命,現在你要好好想想了,小子,你得努力思考,彆再用那副囂張忿恨的表情對著我!”
門童立刻做好了表情管理,強烈的求生欲讓他不得不委曲求全。
威爾遜抽出門童嘴裡的抹布,陰仄仄的問。
“你認識溫斯頓·斯賓塞,對嗎?”
“是的!是的我認識!”
“他是個怎樣的人?”
“喜歡吹牛!他總是說自己認識很多大人物!”
“他認識哪些人?”
“英國皇家空降師的總司令,參謀和參謀夫人...”
“還有呢?”
“查爾斯王子和他喝過茶。”
“嗬...真離譜...還有呢?”
“兩任財政大臣都與他鬥劍比武,最終輸給他。”
“嗯...除了這些人,他還認識誰?難道沒有什麼肮臟的?下賤的?譬如殺人犯綁架犯恐怖分子之類的?”
門童想了想...
“沒有...他從不把這些人當做談資,我也很好奇。”
威爾遜皺著眉,繼續問:“那他喜歡在什麼地方活動?”
“除了公園以外,他喜歡看軍艦,去倫敦塔博物館,沿著泰晤士河散步,騎自行車繞著格林威治一大圈,每天都在鍛煉身體。”
“無聊...”威爾遜撇撇嘴,像是聽見了非常無趣的故事:“是沒有價值的素材...”
門童的眼神越來越驚恐,他努力搜索記憶,要找出點有用的東西。
“不不不!不不不不!大人!讓我想想!讓我仔細想想!”
威爾遜橫眉冷眼,拿出咖啡杯繼續接血暢飲,“你最好想快點,我沒什麼耐心,現在這個時代,很多讀者隻會看一本書的前三段,他們與嫖客一樣,看見不順眼的姑娘就立刻離開——像是高高在上的神靈,好比手中握著作者的命根子,握著生殺大權。像你這種垃圾素材,我都不稀得看第二眼。”
“您要殺死我?隻因為我的人生對您來說一文不值?是沒有任何新意的故事嗎?”門童感覺匪夷所思。
威爾遜滿臉嫌棄:“擺正你的位置呀!若不是你與溫斯頓·斯賓塞有關——像你這種臭血,我都不願意喝第二口,這血裡滿是風霜雨水的味道,又苦又寒!要我反複去品嘗如此悲苦的信息素,簡直是一種精神折磨!你還敢對我大呼小叫?我碾死你就和碾死一條蟲子一樣!明白嗎?你!就是蟲子!”
門童劇烈的呼吸著,他的嘴角抽動,連眼淚都流不出來。
威爾遜站起身,任由獵物的血液滲進地下室的磚石中。
“你想到了嗎?哪怕是編!都要給我編出一個精彩的故事來!斯賓塞·溫斯頓到底是個什麼人——難道他真的黃賭毒三樣都不沾?他與任何犯罪黑幫沾不上半點乾係?你搞得我好亂啊!這下我要怎麼把他寫進彆的血族派係裡呢?”
“他...他...他他他...”門童小子渾身抖擻,隨著時間的流逝,身體中的血液越來越少,正常人類在失血五百毫升左右就會出現暈眩,失血性休克等等並發症狀會奪走他的生命。
他感覺體溫在下降,巨大的恐懼淹沒了所有理智。
他隻會點頭說是,他變得瘋瘋癲癲。
麻繩勒住手臂,原本是火辣辣的疼,而後是酥癢麻木,最終腫脹冰冷。
他麵無血色,口齒不清的求饒。
“求求您,求求您放過我這條蟲子吧...求您了..求求了...”
威爾遜想從衣服裡掏出底稿,要與這意識模糊的[素材]說說故事該怎麼寫,或許這些虛構出來的東西,能讓這可悲可憐的小夥子腦子裡多點新貨。
正當他的右手,他穩如泰山八風不動的右臂,他用來握住武器扣動扳機,也用來寫字誅心掙錢殺人的手臂伸進衣服的瞬間。
一道銀閃閃的光芒劃破了黑暗。
地下酒窖的橫梁上,落下一個巨大的影子。
威爾遜兩眼失神,從手臂中迸發出來的低溫血液濺上白熾燈,整個地下室變得一片鮮紅。
他幾乎沒有任何反抗的機會,武器在右腿,右利手拔槍都做不到。
稿紙四散紛飛,隻見麵前的龐大陰影如鐵塔一樣聳立著——
——巨大的寬簷風帽下,亮起一對血紅的眼睛,還有兩排白淨的牙齒,是笑出自信,笑出強大的滲人獰笑。
“我是迫在眉睫的暴雨雷霆。”
大衣上整整齊齊的鳥羽編成這惡客的鬥篷。
“我要掙脫樊籠,取回我的真名。”
銀閃閃的鋸肉大刀帶著血沫和火花,反複蒸騰著血族的骨頭。
“你就是我重獲新生的祭品。”
傑克·馬丁拎起獵物的衣領——
——威爾遜在瞬間暴起發難!顱骨瞬間變形!
如一個神聖十字,四瓣嘴亮出獠牙的瞬間,死死咬在傑克的肩頭。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威爾遜聽見了笑聲,是重生之時的狂喜,是詭異莫名的謎。
很快,他就隻剩下嘴了。
地毯上的碎肉給驗屍官出了個難題——
——傑克一根一根扯出肩頭的長牙。
他彎下腰,為門童割開繩索,低頭探身時,從血紅的燈光下能看見一個約莫三十歲出頭的金發男人在熱情的大笑,仿佛腦子出了什麼毛病,笑個不停。
不過幾十秒的功夫,門童從失血的輕度失明中醒覺。才發現大腿已經包紮完畢,屁股上還插著血液注射器,半根針管露在外邊搖搖晃晃的。
再往大門處看——
——傑克捧著底稿,認真讀著威爾遜寫的爛作。
大風帽下,這個男人隻是獰笑著,瞥了一眼門童,像是確定這倒黴孩子沒事了,恢複神智了。
他就像是一陣煙,黑鴉羽鬥篷緊緊裹住身體,像是利箭一樣消失在地下室的門廊通道——
——消失在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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