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死了...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想到此處,李奧納多從紅霧中現身——
——他來到江雪明的屍首麵前,要打開那張惹人厭的v形麵具,要好好看一眼仇敵失血乾癟的臉。
“我要劃爛你的臉!你這比泰迪犬還要下賤的種豬!我決不允許瑪麗主母看見你完整的屍體!我要鞭你的屍!這樣才能好好出一口惡氣啊!”
“哢噠”一聲。
滿是彈坑的頭盔揭開。
李奧納多看見了難以理解的一幕。
恐怕是他這輩子都無法理解的謎。
在層層疊疊的避彈護甲之下,露出一張年輕稚嫩,已經被吸乾,沒有任何血色的臉。
這張臉非常麵善,非常眼熟。
與李奧納多所想所盼的完全不一樣。
那張臉屬於門童,屬於李奧納多的貼身門童。
屬於貴族身邊的貴種,是還未成為貴族,沒有經過授血禮儀的人。
李奧納多依稀記得,這張臉的主人最早受到大卡車的碾壓,頭顱像是擊球手全力打出的棒球,早就不知道滾去何方了。
可是為什麼——
——他會出現在這裡?
出於本能,一種好奇心迫使他朝著這副肉軀的脖頸處一路往下看。
門童的喉口還留著清晰可見的白痕,新生的皮膚幾乎與這副衣裝黏連在一起。骨骼和鱗甲像是由鋼釘榫卯重重嵌合,是完全無法動彈的狀態。
後腦的脊柱龍骨由一條楊樹的嫩苗支撐著,順著裙甲遁入地底,哪怕受到猛烈的槍擊,也無法倒下。
萬靈藥在甲胄的膠管中流淌,時時刻刻為這副滾燙的肉軀續命。
李奧納多的臉色慘白——
——他從未見過如此血腥,如此殘忍的場麵。
“絕情!”
“冷酷!”
“毫無人性!”
他扭曲抓狂,想要收回靈體救出這心愛的貴種,卻立刻被門童瘋狂的搖頭動作所製止。
門童的喉口聲帶與嘴巴都被一層層絲線縫住——
——猩紅迷霧的蟲豸將這些絲線咬開時,門童奄奄一息,睜大疲憊的雙眼,發出乾澀嘶啞的哀嚎。
“總務...不能從我身體中離開...你的魂威...不能離開!”
李奧納多驚呆了:“為什麼!”
“或許是敵人早就想到了...想到了殺死你的方法。”門童顫顫巍巍的說著:“我的身體裡有炸彈,是鉛鋅合金作為彈殼,外層鍍銀的土製炸藥,它的威力不大,我能辨清它的裝藥量,它們就在這身鐵衣的活頁夾層裡——我身體裡的液體都被抽走,整個人都瘦了一圈,這些炸藥的引爆插銷已經抽出來了,如果你拔掉我身體裡的血管,調走[猩紅迷霧]的話!我們都會死的...”y!god!”
李奧納多雙手抱住臉頰,幾乎要落淚。
“難道這家夥!難道這家夥!難道這個可惡可恨的家夥...”
門童點了點頭,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
“總務,恐怕你得把我吸成人乾,讓活頁插銷之間的縫隙變大,不至於在抽出血管時立刻引爆雷汞,這樣你才能安全的逃離這裡。”
“瑪麗!瑪麗·斯圖亞特!”李奧納多兩眼血紅,巨大的蝙形眼眸帶著深刻入骨的恨意:“你到底惹了什麼活閻王!”
話雖然是這麼說,可是李奧納多從未停止抽血的動作。
他想要活下去,就必須這麼做。
他體會到了被玩弄於股掌之間的恥辱。
他終於明白,為什麼這個江雪明,有這麼大的膽子,敢一個人開車衝進南海城的大莊園——等一下。
他真的是一個人嗎?
透骨的寒意將李奧納多喚醒。
此時此刻,他的肉身固定在門童這個誘餌目標麵前,脆弱得像是一個嬰兒。
他在攫取血液時,大腦的運轉速度也跟著加快。
——江雪明,真的是一個人嗎?
他舍得丟下防護力如此強大的鎧甲,連主武器都留在這裡,隻為了將我鎖在這片綠地前?
他在開車時能做到瞄準開火?
他在視頻中口口聲聲,熱淚盈眶的說——
——要單槍匹馬,孤身一人來討公道。
不!他絕不是一個人來尋仇!
他的嘴裡就沒有一句真話!
恐怕這門童說的事情,也是假的!
是江雪明咄咄逼人恐嚇利誘!要門童如此理解,如此苟命求生!編出來的謊言!
如果我真的將這誘餌彈的血吸乾!那才是這個狗雜碎想要的結果吧?!
這種避彈鎧甲的設計如此複雜!怎麼可能裝得下結構精巧的土製炸藥呢?
這種拙劣的謊言!想要蒙騙我李奧納多!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想到此處。
李奧納多突然喚回靈體。
門童的臉色劇變,整個人都跟著血管的抽離動作而顫抖起來。
“總務?!總務!”
他的肉身因為失血失液,發出恐怖的“吧唧”怪響,就像是黃雞橡皮玩具內部的空氣在抽光時的詭異嘶鳴。
在那一刻,李奧納多露出了舒心笑容。
這種拙劣的把戲根本就騙不過他,他又贏了——
——他總是在贏。
......
......
五十六米之外。
石像鬼雕塑的背風麵。
雪明穿著單薄的衣服,往頭上澆冰涼的冷水。
這倒春寒的糟糕天氣裡,她的身體已經開始出現低溫症。
她的核心溫度已經降到了二十二度,血液流速都開始變慢,卻能避開吸血惡魔的眼睛與鼻子。
驚人的意誌力讓她撐到這一秒,並且與更遠方的小七通過無線電下令。
“角度對了,時間對了,角色對了——先按藍的,再按紅的。”
......
......
按照前後順序——
——藏在門童肚腹的炸藥將李奧納多送上半空,朝著中庭大門的方向倒飛。
強光與強音將整個南海城的牆壘都照亮。
二十四個防務人員還在檢查貨車扭曲變形的車頭與櫃門,半空中成群結隊的扈從安保像是黑壓壓的烏雲。
倒飛而來的教父大人一頭撞開了堅實的鉻鉬合金鋼大鐵門,讓大貨車朝著查德頓城堡的洋館接引廳堂再進一步。
李奧納多已經失去了意識,他的魂威像是受了電蚊拍的衝擊,在小當量的塑膠炸藥衝擊中崩散紛飛,連強壯的血蝠之身都陷入死門。
他癱在貨車的棱形鐵架裡,看著交錯複雜的走線,還有密密麻麻的黑色橡皮,以及一團團拳頭大小的塑膠團塊,突然明白了什麼。
“跑!——”有血族的防務領軍發出淒厲的嚎叫,“快跑!”
他們的身體在第一時間扭曲變形,從暗紅色的禮服中猛然迸發出強壯的肉膜,要拍打翅膀往天空飛去。
儘管變身的速度非常快,比隔壁魔法少女的前搖要好得多。
但是比起炸彈的激波和破片來說,實在太慢太慢。
整個查德頓堡都震了一下——
——巨大的火球從下至上,摧毀了城堡的西城牆,衝擊波帶起無數鐵皮裂片,將一百五十米高空中的巡邏蝠兵打成了篩子。
遠方平靜的海岸線因為這記強烈的爆炸,起了一些波瀾。
江雪明趴在前庭雕像後方,作為觀察哨,這個位置離爆炸中心點太近太近,她的身體受了飛沙走石的切割,爆炸的衝擊波將整塊雕像都削去,她滾落避讓時狼狽不堪,胸骨和腹部像是被看不見的拳頭狠狠轟了十來下,她再次站起時,手中獅骨無存的火焰為她搶回一點體溫。
小七第一時間趕回了雇主身邊,將侍者的保暖衣料送回雪明身上。
而雪明這副女身隻是猛烈的咳嗽幾聲,吐出肺腔毛細血管的淤血,一針萬靈藥過後,又是煥然一新。
天空中的血雨剛剛落下。
鐘樓的白色大理石已經變成了鐵與血的紅銅色。
小七攤手:“咱們是不是該說點什麼?”
雪明拉住小七的手,輕輕吻著手背。
“歡迎光臨。”
......
......
瑪麗·斯圖亞特坐在城堡東側牆壘的大觀園頂樓——
——杯盞裡的紅茶溫度剛剛好。
從天空中落下一隻滾燙的眼球。
它已經結晶化,燒製成類似玻璃的物質。
但是很好認——
——是李奧納多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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