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此時沉迷在一種極為複雜的情緒裡,她先是擔憂,擔憂阿歡此行會有不測,繼而喜悅,喜悅阿歡心疼自己,不僅一如往常地孝順,竟開始主動挑起責任,到後來,就開始泛起一股不可言說的悲傷。她知道,自己這個小孫女終究是長大了,那個曾經天真無邪的她可能再也回不來了,迎接她的未來,將是數不清的風刀霜劍。
她越想越悲,越想越痛,忍不住默默流起淚來,由於身子軟麻難當,隻能躺著,淚水便也順著鬢發滑落,沁過墊著的枕頭,但更像流進她的心裡。
就這麼流著淚,胡思亂想,不知過了多久,忽聽踏踏一聲,婆婆悚然一驚,吃力抬頭,應聲側耳,隻聽宗介之清冷的聲音緩緩飄了進來:“書婷,一彆經年,彆來無恙否?”
婆婆臉色一變,沉聲喝道:“是你!”
“沒錯,正是我!”話音方落,門被“吱呀”一聲推開,宗介之噙著笑閒步走了進來。
婆婆忍著不適,強行起身,冷冷說道“你在漢市攪風攪雨,竟然還敢過來找我,就不怕我出手殺了你?”
“哈哈哈……”宗介之仰天大笑:“我宗介之彆的沒有,唯獨有膽。雖不練武,但若論起膽氣,自認不弱江湖諸多英豪。書婷若要血濺五步,大可一試!”
“呼呼……”
屋子裡忽的起了一陣微風,隻見一個喇嘛白衣蕭索,好似無中生有一般,出現在宗介之身側,對著婆婆鞠了一躬,婆婆隻聽動靜,一顆心就開始怦怦直跳,但覺此人輕功非人,簡直鬼魂也難及也。
“難怪如此肆無忌憚,原來請了高手。”婆婆譏諷道。
“哈哈哈……”宗介之毫不動怒,反而笑道:“有膽不是魯莽,君子不立危牆,我還是懂得。”
“嗬……”婆婆冷笑一聲,偏過頭去,不再言語。
宗介之淡淡一笑,說道:“書婷,故人相見,雖然欣喜,但我還些事需要問你,就少些閒敘,若有冒犯之處,下次有機會,再給你賠罪。”
“你要乾嘛?”婆婆臉色一變,冷聲問道。
“不乾嘛!”宗介之低聲說道:“不過是有點東西落在這裡了,現在準備拿回去罷了。”
婆婆聞言,失聲叫道:“你要找兵人?”
“不錯!”宗介之輕輕一笑:“那一招‘春蠶絲儘’,我就算再老眼昏花也不可能認錯,救走了塞麗娜他們的人就是你吧。”
“我也不多囉嗦,把兵人交出來,我現在就走,免得到時候兵戈相見,傷了你我的和氣。”
“你休想!”婆婆厲聲說道:“兵人本身就是罪孽的集合體,是倒行逆施的產物,我絕不可能交出來讓你們拿去為禍人間的。”
“是嘛!”宗介之臉色冷了下去,淡漠出聲:“看來世上總有許多愛喝罰酒的人。”
“這裡可是軍隊,你敢亂來?”婆婆心急如焚,偏偏身子又動彈困難,隻能以軍隊來壓人。
宗介之彈了彈手指,微微一笑:“這就不勞你費心了,今天這裡不會有任何一個人來打擾我們。”
婆婆臉色一變:“你做了什麼?”
“我什麼都沒做,但是架不住今夜漢市會出現幾起重大險情,那些大頭兵都出去維穩救災去了,可不就沒人打擾了嗎?至於幾個站崗放哨的,全部打暈就完事了。就這麼簡單,怎麼,你以為我把人都殺了?彆搞笑了,我可是全國代表,正經商人,違法犯罪的事我不做的。”
宗介之說的輕描淡寫,婆婆卻是心中巨震,看來對方已經失去耐心,開始從上往下施加壓力了。
“考慮好了嗎?書婷,同樣的話我不想問第三遍。”
“你休想!”婆婆慢吞吞吐出幾個字來。
“哈……”宗介之不怒反笑,站起身來,麵朝喇嘛擺了擺手,喇嘛凝視他時許,點了點頭,右手食中二指並攏,向婆婆肋間輕輕一點,對方臉上瞬間露出痛苦神色,從床上跌落下來,翻滾著落到宗介之麵前。
宗介之見狀,滿意地點了點頭,於是低下頭,衝著婆婆耳邊說道:“剛才大師隻是封了你的氣脈,你若不交代,更厲害的可就來了!”
婆婆先重傷後中毒,如今又被折磨,冷汗簌簌滑落,神誌已經迷迷糊糊,聽到宗介之的話,她不知哪裡來的力氣,喘息聲道:“你……你最好……現在就殺了我!”
“冥頑不寧!”
宗介之冷哼一聲,在一旁的椅子坐下,衝著喇嘛點了點頭,對方神色凝重,雙目微闔,枯槁的麵容忽然透出晶瑩的光澤,好似滑動的油膜。隻見他揚起手來,駢起食中二指,向婆婆肩頭輕輕一點,婆婆隻覺一股洶湧的熱流灌入體內,半邊身子登時失去了知覺。
婆婆吃了一驚,好厲害的明王勁,比之明空藏也差不了多少了,伸手悄悄摸了摸雙腿,果不其然,木木的就像一塊石頭。
正奇怪對方如何不繼續動作時,喇嘛又出一指,點中她腰間,劇痛襲來,婆婆輕叫一聲,掙紮欲起,可是雙腿全無知覺,掙起一半,撲通一聲又坐了下來,隻恨不得立刻死去。
“滋味如何?”隻聽喇嘛出聲歎道,聲音極為刺耳:“中原向來崇尚穴道之說,如今我封了你承上啟下的幾處大穴,血凝不流,自然知覺全無,久而久之又會酸痛不堪,到時候便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如何?可願意說了嗎?”
婆婆木然躺在原地,大半個身子已經失去知覺,但又輕微顫抖著,意識模模糊糊,隻覺得生機在一點點消逝。她努力抬起頭來,恍惚之間,先是抿了抿嘴唇,隨後張開嘴,做了一個“滾”的口型。
老喇嘛雙眉倒立,臉罩寒霜,衣袍擺動,徐徐揚起右手,駢指如劍,向她眉心點來。隻消這一下,就能把對方生機抹儘,送入地府。
就在喇嘛準備動手之時,宗介之一抬手,止住了對方,他起身蹲在婆婆身邊,幽幽說道:“書婷,我一般隻給人三次機會,但念在你是朋友的份上,我給你第四次,兵人在哪裡?”語調不大,但語氣冷的就像萬年不化的堅冰,光聽著聲音都能讓人汗毛倒豎。
“嗬……嗬……”
婆婆胸口好似壓了一塊大石,窒息感加上身上的酸麻脹痛簡直難言,隻能在喉嚨裡發出一聲沙沙的笑聲,以此來回應宗介之不要癡心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