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聲一過,天地一靜,幽幽古寺,空寂無聲,好似連活人氣息都察覺不到。但沒過多久,一聲聲厲喝接連響起。
“大膽……”
“何人敢來‘拜古禪寺’撒野!”
“狂妄……”
“……”
王一目光掃過一眾衝出來的喇嘛,對喝罵充耳不聞,揚聲說道:“索南,聽聞閣下是藏邊聞名的法師。我從中原遠道而來,誠心求見。閣下卻大門緊鎖,又使這些惡犬攔路,這便是你們‘拜古禪寺’的待客之道麼?”
他內力精深,聲音遠遠傳去,竟能籠罩整座古寺,使人人都聽清。
攔在寺門前的喇嘛們臉色紛紛一變,現出怒相。正要出手教訓時,忽聽一個聲音緩緩從寺內飄出:“閣下貿然登門,出言挑釁,非是善客,乃是惡客。出家人不善與人爭,若隻是逞強鬥狠,小僧甘願認輸,速速退下吧!”語聲和藹卻又暗藏威嚴,正是索南。
王一聞言,哈哈一笑:“閉門謝客,實在膽小。藏邊智者,名不副實。你私練邪功,戕害人命。今天我便是來替那些被你害死的女人討個公道,如今你卻說我是惡客。哈哈哈哈……這世間黑白,全憑你出家人一張嘴嗎?”
索南道:“非也,世間無黑白,心色也。法亦無善惡,心修也。若心無礙,視之善則善,視之惡則惡,如此十方世界,閻浮天宮,儘開方便之門。”
王一氣極反笑,不由怒道:“無恥之尤!閣下的意思,倒還是我心有偏見,曲解你的善法?天地若無善惡,人間安有倫常?你佛門又哪裡來的正法?千百經卷,就是教你悟出這樣的道理嗎?”
索南不惱反笑,出聲道:“渺渺虛空,處處門戶。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以魔成佛,尚有成例。孺子無知,善哉善哉!”
王一心頭一震,這人入魔已深了,聲音漸冷:“是以魔成佛,還是以魔侵佛?”語調激變,如數九寒冬之風霜,令在場眾人心頭微寒。
寺中略一靜默,半晌,才聽索南緩緩說道:“成佛侵佛,都是大道,有何分彆?”
王一沉聲道:“道不同,則爭。理不清,須順。有我道,自然無他道!”
索南嗤笑一聲,聲音裡終於帶了一些情緒:“閣下難道沒有聽過有容乃大,萬法皆空?”
王一冷冷一笑:“有容乃大,唯獨容不下無道之道。”
索南聞言一頓,知道說不通,隻得幽幽一句:“閣下忒霸道!”
王一眉頭一皺,忽地哈哈一笑:“霸道的還在後頭!”說完,他大手一揮,抓向身前的一個喇嘛。
眾人連聲大喝:“大膽,你敢動手?”
“有何不敢?”話語剛落,王一已經將那喇嘛抓在手中,口中喝道:“去!”
那喇嘛一兩百斤的身子,被王一神力輕鬆拿捏,手中輕輕一送,便如離弦之箭飛出三米,將一眾喇嘛撞地人仰馬翻。
等他們爬起來,又要攻來時,王一冷冷一笑,單手一抓,如穿腐腦,五指瞬間戳進寺門口那塊刻著藏文‘般若’二字的青古巨碑之中,喝聲道:“起。”
這塊足足千斤之重,在‘拜古禪寺’立了近百年的巨大石碑,竟被他單手舉在頭頂,口中猶自高聲道:“今日我隻誅首惡,誰敢阻我,一視同仁!”
王一扛碑而立,如霸王巨鼎,這番氣概,這種臂力,簡直聞所未聞。他睥睨瞧去,眾喇嘛早被駭地臉色青白,紛紛低頭,不敢與之對視。
王一哈哈一笑,大聲道:“土雞瓦狗,何足道哉!去吧!”說罷,將石碑重重擲出,轟隆一聲,寺廟大門頃刻粉碎,石碑落地,就連地皮也為之顫動。
王一抖抖衣衫,大大方方從眾喇嘛身邊穿過,眾人均是敢怒不敢言。
走到寺內廣場,但見廣場中央正樹著一根旗杆,高入雲天,上麵則掛著一條長長白色經幡。旗杆下立著一尊巨大的銅像,形貌怪異,見所未見。
此時銅像旁邊早已守著幾十個手持長棍,肌肉虯結的精壯喇嘛,劍拔弩張,對著硬闖進來的王一怒目而視。
王一隻當沒有瞧見,目光從人縫中穿了過去,隻見寺內寶炬流輝,雖進傍晚亦是亮如白晝,其他金銀裝飾,極儘豪奢。
王一隻是掃了一眼,隨即口噴霹靂,發聲叫道:“索南,如今我進了你這無門之寺,你還不願見嗎?”
後殿依舊寂靜無聲,但那幾個精壯喇嘛可不乾了。王一砸穿寺門,大發神威,他們是有瞧見。但此一時,彼一時,如今自己這邊兵強馬壯,王一卻隻是孤身一人,陷入重圍,隻要小心謹慎,徐徐圖之,未必不能把人拿下。到時候得了上師賞識,賜下一二法門,豈不是也能如上師一般從極樂之中成就大道?這般想著,紛紛怒叫朝著王一攻來。
一時間,喇嘛從八方湧至。王一眉頭一皺,不由怒道:“冥頑不寧,該打該打!”說完,單手一握,扯起旗杆,運足神力,掄將開來。隻聽“砰”的一聲,他隨手一揮。便掃翻七八人,而後故技重施一圈掄過,地上又倒了十來個,個個痛苦呻吟,手足肋骨不知斷了多少。
王一旗杆一橫,立在場中,頗有橫槍立馬,十蕩十決之態。眾喇嘛瞧得儘皆愕然,隨即臉色大變,四麵散開,隻敢在外圈遊走,竟無一個敢搶攻上來。
王一冷冷一笑,運力一踏,三步之間便躍上銅像頭頂。由於力量太大,竟把銅像頭頂都踩出一個大坑。而借著這股反衝之力,王一整個人在空中躍出三丈有餘,眼看衝力用儘,即將下墜之時。王一旗杆一掄,插在地上,如撐杆跳一般又躍出三丈,瞬間便越過屋頂,進到後殿。
眾人先是見他神力,此刻再見到這般輕功,早已驚地說不出話來,隻覺得就算是上師出手,也絕做不到對方這般神乎其神,舉重若輕。一時間,心中信仰竟產生些許動搖。
以王一的武功,今天出手本可以暗影潛行,無跡無蹤。但他偏要露這一手,就是要先聲奪人,以力服人,用最快的速度打破索南的信仰,同時挑開這‘拜古禪寺’表麵的花團錦簇,讓藏民們好好瞧瞧內裡藏著的汙穢。
王一衝進後殿,一股熱浪夾著異香撲麵而來。他心中一驚,以為是對方埋伏,空中腰胯一扭,整個人像彈簧一樣,憑空橫移了三尺,這才穩穩落地。
“好厲害的龍形大力!”
王一順著聲音,定睛一瞧,隻見殿中放著一個大鼎,鼎內濃煙滾滾,剛才熱浪就是從其中而出。銅鼎之後,一個紅衣喇嘛袒露右肩,端然靜坐,似乎對王一闖殿並不驚慌。
這紅衣喇嘛瞧也不瞧王一,隻把手中用紅色書頁書寫的經文,一張張投進銅鼎之中。看著火光燃起熄滅,約有四五分鐘,紅衣喇嘛忽地雙目陡睜,長聲道:“閣下請坐。”右手輕輕一揮,不見用力,地上一張蒲團竟然平平滑去,一息之後,不偏不倚落在王一腳尖一寸處。
“好厲害的勁力控製!”
外行看熱鬨,內行看門道,紅衣喇嘛這一揮可謂圓轉如意,拿捏由心,乃是化勁之中極精深的法門,王一心中都暗暗稱讚。
王一注視對方半晌,隻見這喇嘛肌膚黝黑,但眉目俊秀,臉相飽滿,有一種暴發戶的富態,兩種氣質集於一身,令他整個人都顯得怪異起來,渾不似藏邊降妖除魔的明王金剛。
王一微微一笑,盤膝坐下,開門見山地問道:“你就是索南?”
紅衣喇嘛斂眉一笑,說道:“閣下既然是來取索南的命,卻連索南是誰都不知道,豈非可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