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刀…”
車輦中,穀雲盤膝而坐,他的麵前放著斷裂的彌彌切丸。
這是一把妖刀,但在日本,妖刀所謂的妖,其實就是具備特殊能力的意思。
袖白雪也是具備能力的刀刃,但她是神器,因此不能算作妖刀。
“刀,本就為殺戮、撕裂血肉與物體而誕生的工具。”
理論上說,槍械和刀刃應當是無罪的死物。
善惡,看的是使用它們的人。
然而在這個世界,萬物皆有靈。
這也意味著,一旦武器具備了靈性,它們大概率的會成為一個有著破壞欲的熊孩子。
因此,大部分妖刀都很危險。
在曆史上,妖刀蠱惑人心,感染宿主,將其變成一個可怕的殺人魔,到處試刀的故事,並不少見。
“以殺戮開鋒,用人血祭煉。”
穀雲將彌彌切丸的斷刃放在膝蓋上,細細感受這把刀內蘊藏著的靈性。
“隻是,也有這種,為守護而存在的刀啊。”
彌彌切丸是用來保護人類的刀,所以它不會傷害人類,隻會斬殺妖魔。
對妖魔來說,彌彌切丸很危險。
可於人類而言,這就是一把慈悲之刃。
“我記得遊戲裡的妖刀姬,因為錯殺了本該保護的人,陷入到了狂亂之中。”
為了避免自己再次發狂,赤影妖刀姬變成了妖刀姬,開始了她的自我放逐之旅。
打造一把妖刀,對現在的穀雲來說,沒什麼壓力。
玉耀給予的典籍中,就有關於鍛造妖刀的知識,而穀雲也成功打造過數把刀刃。
因此,穀雲確實會製作妖刀,並沒有騙奴良鯉伴。
“先前幾次鍛造,隻鑄造出了空有力量,卻無靈性的刀。”
自從得到鑄就妖刀的技術後,穀雲沒少做過實驗:“雖然威力很大,可我要的,並不是單純的武器。”
那種暴躁且不可控的妖刀在穀雲眼中,就像是喪屍與人類。
它們沒有自我意識,隻是死物。
潛力方麵,彆說未來誕生靈魂,如同袖白雪這樣化作一個完整的生命,就連基本的靈性都不會產生。
所以,穀雲果斷的選擇將那些妖刀銷毀,以防止它們流落出去,造成更嚴重的危害。
“真是貪心的主人呢。”
庭院中,袖白雪隱隱察覺到了危機感:“明明已經有我了,竟然還想要更多。”
一個人,撐死了能帶幾把刀?
僧多粥少,新的妖刀一旦出現,注定會搶走屬於袖白雪的穀雲的寵愛。
對此,袖白雪頗為無奈。
她多希望穀雲能親手握住自己,與其並肩作戰啊。
那些個妖豔賤貨,如何能與她袖白雪相比?
袖白雪:一刀流萬歲!雙手握刀萬歲!
“下次會有機會的。”
穀雲尷尬的回了袖白雪一句,隨後繼續感知彌彌切丸。
這種出軌,還當著老婆目前犯的感覺,莫名的十分微妙。
“嗯,我似乎有些明白了。”
很快,穀雲睜開了眼睛:“鑄就具備靈性的妖刀的關鍵,不在於材料和力量,更重要的,是需要包含鍛造者的心意。”
以往鍛造妖刀,穀雲總是專注於這把刀的性質,卻從來沒寄予過期望。
彌彌切丸為何存在?
因為打造它的人,希望用它來保護普通人,成為一把守護之刃。
“每個人都是不同的,隻有表裡如一,才能賦予刀刃靈性。”
對穀雲來說,什麼叫表裡如一?
那就是說的做的,跟心裡想的,要完全一致。
說實話,穀雲其實是個很自私的人。
他願意被動的去守護世界。
因為世界沒了,他的好日子也到頭了。
可為此犧牲生命,穀雲肯定是做不到的。
畢竟,穀雲人都沒了,世界存在不存在,跟他還有什麼關係?
“若是要鍛造一把守護世界的刀刃。”
穀雲覺得自己找對了方向:“就必須真心為了守護世界而付出,並將此意誌寄托,方能鑄就靈性之刃。”
同理的,如果你發自內心的憎恨一個人,或者想要破壞什麼東西,那也可以打造妖刀。
然而這種事,先不說穀雲不可能讓妖刀姬在如此邪性的妖刀上複蘇。
就是願意,穀雲也做不到啊。
他又沒有想要報複,要複仇,或是極度厭惡、憎恨的人和事。
倒是守護某個人的心情,比如說早阪奈央,母親,甚至是小靜她們,穀雲絕對是認真的。
“所以,這可能是我唯一能鍛造出妖刀的方式了。”
也許有人會問,那鍛造一把守護自己的兵刃,豈不是更容易嗎?
難道這個世界上,自我保護的感情還能有假?
當然,這種感情肯定是真的。
所以穀雲鍛造出了一大批隻有力量,沒有靈性的刀刃。
如果單純隻是為了保護自己,那是否具備靈性,根本不重要,重要的隻是力量強弱。
“過兩天,試試看吧。”
穀雲沒有立刻鍛造妖刀:“不出意外,奴良鯉伴等會兒就會來登門拜訪。”
對方顯然聽懂了他的暗示,所以才會那麼乾脆的離開。
算算時間,大概還有五六個小時,天就該亮了。
奴良鯉伴就算再怎麼著急,也不會做出大晚上登門拜訪,這等失禮的事情來。
“趁著這點功夫,剛好可以先把於菊蟲給喚醒。”
憑穀雲現在的精神力,基本不需要通過休息恢複精力,於是便來到院子裡,開始尋找符合喚醒於菊蟲的蟲子來。
“沒有啊。”
“這邊也沒有。”
“主人,沒找到蟲子。”
如今正是初春,想要找蟲子,有點小麻煩。
“且慢。”
穀雲放棄了,他掏出手機,給早阪奈央打了個電話。
有道是,遇事不決,早阪奈央!
萬能的奈央姐姐,從不會讓穀雲失望。
“蟲子?什麼樣的蟲子?很稀有的那種嗎?”
“就是普通的蟲子?”
早阪奈央很想問一句‘為什麼’,不過既然是穀雲需要,她也隻能立刻讓人給他送過來。
“毛蟲,也就是蝴蝶羽化前的狀態。”
整個過程,前後不過半個小時。
“先是要女性骸骨,現在是毛蟲。”
早阪奈央躺在浴池裡,她本來在房間裡工作,穀雲突然打來了兩個電話。
正好,她也差不多該休息了,於是隨口通知了下麵的人。
如今的飯島家,手眼通天。
任何事隻要他們吩咐,不管多麻煩,都會有人解決。
穀雲不喜歡跟人打交道,覺得太麻煩。
所以這方麵的事,基本上都是早阪奈央在負責。
她手裡握著各種的人脈,隻要穀雲需要,任何領域的人才,隨叫隨到,應有儘有。
“算了,妖怪的事,反正我也搞不懂。”
少女將熱毛巾蓋在了臉上,享受著疲憊工作後,難得的放鬆時間。
“啊~~”
霧氣繚繞的浴室內,早阪奈央想著最近穀雲拜托她的事:“臭弟弟,再多依賴我一點呀。”
幾天才拜托她一次,看不起誰啊?
早阪奈央:至少一天一次啊,小穀雲你個笨蛋!
“少爺,您要的東西。”
“嗯。”
穀雲接過黑衣人專車送來的箱子。
看那重重防護,誰能想到需要專人護送的盒子裡,裝的竟然是一條小毛蟲。
“不嫌棄歸不嫌棄。”
打開盒子,穀雲將一隻毛蟲放在掌心,看著它蠕動的樣子,他一陣生理不適:“可我果然還是更喜歡毛絨絨啊。”
“算了,不能嫌棄自己的式神。”
“醒過來吧,我的於菊蟲!”
靈力在手掌上彙聚,繪卷上的紫色卷軸開始有了反應。
隻見綠色的毛蟲綻放出翠色光芒,漸漸的,綠色熒光彙聚,化作了一個下半身為毛蟲,上半身是人類女性的身影。
“嗯?”
頓時間,一股粘稠到令人毛骨悚然的氣息,自穀雲前方的身影中湧出。
“怎麼回事?”
穀雲從來沒遇到過這樣的妖氣。
邪惡?
不,不能叫邪惡。
而是一種,奇怪的違和感,莫名有些惡心。
“是您創造我的嗎?”
於菊蟲挪動著蟲軀,緩緩來到穀雲麵前,她微俯下身子,恭敬行禮道:“造物主大人。”
【於菊蟲】
種族:常世蟲、邪神
神性:50
神力:上位妖魔
正義值:200極度邪惡)
天賦:猛毒、於生曼椒、大儺之罪、禦神體
“.…..”
穀雲疑惑的看著麵前的於菊蟲,他發現對方的天賦和屬性描述,跟遊戲裡差異極大。
因為除了長得一樣外,二者幾乎就是完全不同的兩個個體。
“常世蟲,是日本傳說中的那個蟲子嗎?”
關於常世蟲,穀雲有過一些了解。
常世蟲原本是神道教的神靈,且最初頗受歡迎,擁有使人返老還童,富裕安康的強大神力。
可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常世蟲就成了人人喊打的邪神。
每逢收獲,百姓便會進行儀式,用於驅趕常世之蟲。
“邪神?為什麼會是邪神?”
“話說邪神,跟真神、惡神、善神,有什麼區彆嗎?”
如此想著,穀雲果斷打開靈視,再次打量起麵前的於菊蟲。
“臥槽!”
下一刻,穀雲隻覺得自己的san值狂掉。
隻見在他的視線中,無數漆黑色能量構成的觸手,以於菊蟲為中心,不斷向著四麵八方蠕動。
大地在腐爛,空氣中滿是黴菌,密密麻麻的眼珠,遍布整個空間,令人毛骨悚然。
“嘰嘰喳喳。”
似乎是注意到了穀雲的目光,所有眼睛散發出了興奮的紅光,仿佛在告訴穀雲,能被他所注視,是何等的榮耀與幸福。
“這就是,邪神嗎?”
在最開始的一瞬間的身體不適後,穀雲用力眨了眨眼睛。
再次睜開,穀雲的神色微微一變。
“什麼情況?”
原本還覺得有些惡心的畫麵,穀雲卻產生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親近之感。
就像是一般人看到抽象藝術化,跟藝術家看到這幅畫。
前者滿頭霧水,後者激動不已。
“這裡很漂亮啊。”
“還有這裡,這個骨刺,”穀雲嘖嘖稱奇:“簡直是畫龍點睛的一筆!”
是的,穀雲發現自己竟然懂得如何去欣賞於菊蟲,欣賞那些扭曲的怪誕妖力了。
“我收回剛才的話,除了毛絨絨,觸手怪和蟲子,也有可愛之處。”
“您,說的是真的嗎?”
於菊蟲很高興,她是從穀雲的嫌棄中誕生的。
或許正是因為這最初的微不可查的情緒波動,導致穀雲的靈格,賦予了她極度邪惡的屬性。
這件事確實是穀雲的鍋。
平常生活中,穀雲會控製自己的靈格,儘力不做出言出法隨的事情。
哪怕是念頭,他都克製的很好。
然而式神創造這件事,必定會牽動心神,導致穀雲下意識的以靈格,賜予式神力量和屬性。
“當然!”
好在,如今的穀雲早已不是以前的他了:“雖然美的方向不同,但確實很漂亮。”
攜帶詛咒的紅葉,統禦怨恨的般若,象征死亡的彼岸花,他身邊可怕的存在多的是,不介意再多一個邪神屬性的於菊蟲。
“我叫你小菊吧。”
“嗯!”
於菊蟲迷戀的看著穀雲,隻要是他取的名字,自己都喜歡。
“小菊你是我喚醒的,第一個邪神。”
穀雲招了招手,說:“那個,你能不能過來一下,讓我好好檢查檢查?”
“當然可以!”
於菊蟲完全沒理會‘檢查’的含義。
反正隻要是穀雲的需求,不管是什麼,於菊蟲都會答應,並且滿心歡喜的去做。
“衣服要脫嗎?”
“一件一件脫,不急。”
“好的。”
於是,在於菊蟲的絕對配合下,穀雲好好的觀察了邪神的每一處細節。
“那個,造主大人,那裡有點敏感,請慢一些…”
穀雲正在看的是遊戲中,於菊蟲的技能,自尾後投射毒爆彈的位置。
感受著穀雲手掌的撫摸,饒是屬性上偏向克係的於菊蟲,此時都如同觸電一般,渾身酥軟,雙頰緋紅。
“軟乎乎的,手感有點奇怪。”
穀雲關閉了靈視,感慨道:“呀咧呀咧,真是大開眼界啊,感覺像是從另一個角度,看到了不同的風景。”
穀雲家的直係式神,數量接近30,可邪神,他真是第一次遇見。
關於邪神,穀雲了解的也不多。
日本對邪神的定義,一般認為是沒有正規祭祀的黑祠。
舉個例子,某個村子千百年來供奉著一個山神,你說這個神不入神道教體係,所以它是邪神。
山神:你這不是欺負老實人嗎?
是邪神,還是正神,莫非是神道教的神官說了算的嗎?
顯然,這是沒有道理的。
因此不為官方所承認的地方黑祠,理論上說應該叫‘荒神’,而不是邪神。
荒神才是供奉人數比較少的小神明,或者地方神明。
“所以,這就是被邪神影響的感覺嗎?”
惡神會讓穀雲清晰暴躁,善神可讓其平心靜氣。
這邪神的屬性,跟惡神和善神都不一樣,它增長的是穀雲的求知欲,以及對生物身體結構的興趣和審美。
否則,以穀雲的性格,怎麼可能剛見到於菊蟲,就要給她檢查身體。
“呼~~”
深吸一口氣,穀雲平複了內心中的衝動。
這種副作用是暫時的,等過一段時間,就能泯沒在善與惡的平衡之中。
“麻煩你了,小菊。”
“把衣服穿上吧。”
於菊蟲的到來,讓穀雲獲得了超越人類審美的新視角。
“造主大人看出什麼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