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梨縣境內,一處不起眼的民居車庫。
卷簾門緩緩落下,隔絕了外界的風雪。
林篤信將摩托車停在一旁,摘下頭盔拿出手機撥出了日下部誠的號碼。
屏幕的亮光映出了他那張滿是陰鬱神情的臉。
這裡是他秘密置辦的安全屋之一,隔音良好,位置隱蔽,且儲備了一些必要的工具,用於處理一些不便示人的‘事務’。
原計劃,成功盜取那輛移動觀測車後,他就暫時藏匿於此。
畢竟現在長野縣警方的注意力全被逃入深山的秋山信介吸引,一場惡劣的風雪天氣,足以掩蓋很多痕跡。
即便天文台那邊報案,等查到山梨縣這邊,有他這個‘自己人’在內部周旋,那輛衛星車也絕不可能再被找回去。
結果盜車不成,居然還險些在陰溝裡翻了船!
但願日下部那邊能有好消息吧……
隻要他那邊順利解決掉大和敢助這個最大的隱患,爭取到足夠的時間,自己的失利就還有彌補的餘地。
“喂?怎麼樣?”
念頭至此,電話接通,聽筒裡傳來了日下部誠的聲音。
林篤信壓下心中的不快,“失敗了。天文台那邊遇到了意外,我……沒能拿到車。”
他頓了頓,顯然不是很想深聊這個話題,轉而道:
“你們那邊呢?大和敢助應該解決了吧?”
“……”
電話那頭沉默了下來。
這短暫的寂靜讓林篤信立時有了不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
“我也失手了。”
日下部誠歎了口氣,“讓大和敢助他們逃進了深山。”
儘管心中已經有所預料,可親耳聽到對方承認時,林篤信還是免不了感到一陣荒謬:
“你們是怎麼搞的!那麼好的機會居然殺不了一個瘸子?!”
早在一行人前往山梨縣監獄會麵禦廚貞邦時,林篤信就料定以大和敢助的脾氣,十有八九會前往未寶嶽探尋真相,事實上,他植入進大和敢助手機的木馬程序也證實了這點。
這本該是萬無一失的殺局,現在……
大和敢助不僅沒死,而且還逃進了未寶嶽的深山,萬一……
萬一他在生死關頭受到刺激,真的恢複了記憶怎麼辦?
萬一他回憶起十個月前雪崩現場,除了禦廚貞邦之外,那個站在山坡上的人就是自己……
該死……
自己就不該相信日下部誠,還有那個裝神弄鬼的家夥!
“雖然沒能殺掉大和敢助,不過我遇見了秋山信介。”
日下部誠遲疑了一下,“應該是秋山信介不會錯……他使用的是警用手槍,我回收了彈頭,隻要進行膛線對比,就能鎖定槍支來源。”
警用手槍都有檔案記錄,以他的能力,查起來雖然要用些時間,但不會太難。
“秋山信介?”
林篤信不耐煩地冷‘哼’一聲:
“我現在沒空關心那個喪家之犬在哪裡!我在說的是大和敢助!如果你們當時能殺掉他,現在就可以把所有事情都栽贓給秋山信介!一個殺害同僚、窮凶極惡的在逃犯,在未寶嶽伏擊並殺死了追捕他的大和敢助,這個理由多麼完美!根本不會像現在這樣,讓他活著逃進山裡,讓我……讓我們承擔這些沒必要的風險!”
“不,我們可能都低估了秋山信介。”
日下部誠的聲音變得極其嚴肅:
“他能在殺掉三名縣警後至今逍遙法外,甚至在未寶嶽也敢主動出手,說明他絕非等閒之輩,而且他對長野縣的了解比我們要深,或許……”
“或許什麼?”
林篤信強硬地打斷道:
“你該不會是想說,或許我們可以跟他合作?然後利用他殺了大和敢助?”
他幾乎要被氣笑了,“日下部檢察官,你給我清醒一點!那不過是個連‘啄木鳥會’都看不上的小角色,要不是改了姓氏,竹田繁那個蠢貨也不會想要拉他入夥,一個已經暴露、走投無路的家夥,你指望他能成什麼事?”
“……”
電話那頭又沉默了。
林篤信甚至能想象出日下部誠此刻緊鎖眉頭、試圖尋找理由說服他的樣子。
這種天真的想法讓他更加煩躁。
“好了,我真的沒時間陪你玩這種引狼入室的遊戲……大和敢助我自己來解決。”
林篤信爆發出公安警察蠻橫的氣場,用不容商量的語氣,安排道:
“至於你……據我所知,前段時間澀穀的連環爆炸案,背後也有公安的人插手乾預,掩蓋了不少真相,你不是一直對公安這種為了結果正義不惜犧牲司法公正的做法深惡痛絕嗎?所以……你不如多花點心思,去搜集更多能證明‘公安案件’存在程序瑕疵、罔顧人權的證據,在必要的時候揭露出來替我造勢!那才是你該做的,檢察官先生。”
說完,不等日下部誠回應,林篤信直接按下了掛斷鍵,轉身走到車庫角落一個上了鎖的櫃子前。
用鑰匙打開櫃門,映入眼簾的是幾個黑色的盒子與一些槍械保養工具。
他取出幾個彈夾,想了想,又從黑色的盒子裡拿出了兩顆土製手雷。
大和敢助隨時都可能恢複記憶。
眼下,他也隻能用山梨縣警部補的身份,以‘搜捕在逃犯秋山信介’的名義,前去未寶嶽的巡邏隊借用地圖。
不是那種給遊客看的簡化版本,而是標注有獵人小徑、季節性溪流、以及可能存在臨時庇護所的詳細地形圖。
這種地圖,通常隻有長期在該區域巡邏的山區巡邏隊才會手工繪製和更新,有了它,林篤信就能推斷出在暴風雪中,大和敢助可能選擇的逃生路線。
反正長野縣警察本部已經傳來了協查函,自己也算是在履行公務。
這時,口袋裡的手機再次亮起,嗡嗡的震動聲中,屏幕上出現日下部誠的號碼。
林篤信正在檢查彈匣內的子彈,聞聲掏出來瞥了一眼,直接按下了拒接鍵。
屏幕又暗了下去。
……
與此同時,電話的另一端。
日下部誠聽著聽筒裡傳來的忙音,臉色鐵青。
“混蛋!”
所以自己才會不滿公安警察在高層縱容下形成的畸形特權階層。
傲慢、蠻橫、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甚至連基本的合作與溝通都不屑一顧!
日下部誠煩躁地抓了抓頭發,目光不由投向實驗室中央那個巨大的圓柱形培養槽。
槽內,泛著詭異黑色熒光的粘稠液體緩緩湧動,那個龐大的、覆蓋著鱗片的黑影在其中若隱若現。
片刻後,培養槽中的黑影動彈了一下,巨大的頭顱攪動著粘稠的液體探出容器,那雙豎瞳鎖定了日下部誠。
日下部誠身體一僵,“盜取觀測車的計劃失敗了,林篤信那邊遇到了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