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眾獄卒搶救式洗涮後,夏原吉終於算是恢複了原本的模樣。
而後就被錦衣衛帶著來到了衙門大堂,麵見太孫。
按照禮製,夏原吉自然不可直視太孫殿下,所以一進大堂就磕首道:“罪臣夏原吉,拜見太孫殿下。”
“起來吧。”一道並不熟悉的聲音傳來。
夏原吉心中有些疑惑,太孫殿下不過幾月沒見,怎麼聲音都變了呢。
起身後,他這才敢抬頭看去。
這一看不打緊。
下一刻,夏原吉雙膝發軟,再次磕首,語氣顫抖惶恐道:“罪臣夏原吉,拜見太子殿下。”
這話一出,全長雅雀無聲。
其實現在很少已經有人拿朱英和太子朱標一起比較了。
雖然朱英的長相,確實是跟太子朱標非常酷似,但若總是提起此事,也會在另一方麵隱晦的提及有關太孫殿下身份的事情。
太孫殿下的身份,當然是毋容置疑的,這也是所有官員的共識。
還要揪著這個點不放的,也沒什麼能力待在如今的朝堂上。
而對於這件事,沒有人知道這個整天和顏悅色的太孫殿下是怎麼想的。
每個人看到的太孫殿下,似乎都是非常的溫和,也比較好說話,幾乎沒見過生氣時候的模樣。
可每一個和太孫殿下打過交道的人,都打心裡在忌憚,害怕,甚至是恐懼。
這聽起來似乎有些矛盾,但事實便是如此。
即便是宋忠,亦或者是一直跟隨在朱英旁邊的郭忠,他們的存在感都非常的弱。
這完全是因為被朱英徹底掩蓋住,在太孫殿下沒有問話的時候,無人敢於多說幾句。
“大膽,睜開你的狗眼好好瞧瞧,在你麵前的,是陛下嫡孫,太子長子,大明太孫殿下。”郭忠微微一頓,立刻反應過來,開口厲聲嗬斥道。
聽著這話,夏原吉趴在地上,小心抬頭看了看,這才發現端倪。
果然,在麵前的太孫殿下極為年輕,和太子殿下不符。
隻是長相,氣質,身形過於相似,這才導致最初的認錯。
聽著旁邊太監的話,夏原吉也是鬱悶了。
什麼時候大明出了長孫,他完全不知道啊。
不過鬱悶歸鬱悶,這個時候即使不了解情況,也隻能先謝罪:“罪臣有眼不識聖孫當麵,殿下恕罪。”
朱英倒也沒什麼好計較的,開口道:“不知者無罪,起來吧。你在這詔獄待的時間太長,外麵的一些變化不明白也是正常。”
朱英的語氣比較親和,對於夏原吉,他心中的印象是不錯的,雖然這是第一次見麵。
但前世的一些資料說,這是個實誠人。
自己的空印文書,在這麼多驛站傳遞,難道彆人就不知道這個中蹊蹺,可偏偏隻有夏原吉揪著不放。
而老爺子,也沒有特意下諭旨,或者在空印文書上蓋章。
這說明兩件事,一則是夏原吉膽大,敢於直言,二則說明心思細膩,能夠從端倪之處發現細節上的變化。
這樣的人才,比起朝堂上太多的官員,優秀何止百倍。
每一個人才,尤其是在現在的大明,在朱英來看都是非常珍貴且寶貴的。
文化普及本來就不高,讀書人的比例對比天下百姓少得可憐,而這其中湧現出來的人才,更是驕子。
是以即使是犯了錯的官員,朱英也不想說直接給處死,而是物儘其用。
更何況是夏原吉呢。
夏原吉也沒辜負朱英的期待,起身第一件事,就是躬身作揖道:“啟稟殿下,罪臣有上奏。”
朱英點點頭道:“說吧。”
夏原吉立刻來了精神,連忙道:“回稟殿下,罪臣自四川布政司回京述職的路上,於驛站中偶遇一行貨運之人。”
“罪臣觀其鬼鬼祟祟,心下懷疑,便就在驛站查探其通行文書。”
“果不其然,這行人用的竟是空印文書,人還未至,印章已蓋。”
“然臣回京後述說此事,卻被錦衣衛給下了詔獄。”
夏原吉自稱罪臣,並不是說自己在空印文書上有罪。
一開始的罪臣是例稱,而後來的罪臣,是因為對朱英的不敬,搞錯人這可是大不敬之罪。
理論上來說,僅僅憑借這一條,朱英就可以將其按照大明律處死了。
夏原吉這一番話說完,即便是一直在旁邊的藍玉,眼神都有些怪異了。
其他的錦衣衛更是目不斜視,隻是嘴角抽動。
朱英直言道:“你說的沒錯,這夥人確實用的空印文書,隻是這空印文書所用之貨物,卻是本宮讓人從西域運來的高產作物糧種。”
說完後,朱英有道:“在這方麵,本宮當時為了能夠快速運送這高產作物,做法有違大明律,確實有不周之處。”
“在這一點上,倒是讓夏主事平白受了冤屈,隻不過這高產作物,涉及大明至高之秘,尤其是在當時運輸途中,更是尤為關鍵,但有分毫損失,都牽扯到天下百姓。”
“是以錦衣衛上下也是高度緊張重視,便是夏主事談及此事,讓錦衣衛心下顫動,畢竟在這之前還未走漏風聲,所以立刻就將夏主事給羈押了。”
“現在看來,卻也是個誤會,倒是讓夏主事在這段時間裡受苦了。”
宋忠眼神微動,竟是有絲絲水氣。
而周邊的錦衣衛,心裡頭更是有一股暖流劃過。
錦衣衛從洪武十五年改置以來,名聲就徹底臭了。
之前的洪武三大案,殘害忠良是逃不過去了,這名頭當然不能是皇帝背,背鍋的自然就是錦衣衛了。
錦衣衛在外威風是威風了,背後遭人唾棄是難免的。
朝堂內外,從來沒有人為錦衣衛發聲過,而像今日這樣幫助錦衣衛解釋的事情,可謂是自設立以來的頭一遭。
夏原吉聽著這番解釋,心裡頭總算是明白自己這飛來橫禍的緣由了。
不過這涉及太孫殿下,夏原吉也沒什麼話可說。
“罪臣自有應得,隻是不知這高產作物,是何產物,還請殿下解惑。”
夏原吉聽著高產這名頭,心裡頭有些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