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臣們也沒閒著。
嚴格來說,這是他們最好的機會。
因為大量的錦衣衛,都去了孝陵,京師對於百官的監察自然要鬆懈許多。
文臣,他們最初的身份,就是文人。
每一個文臣,從來就沒有脫離過文人的圈子。
雖然正旦才過初三,但實際上很多燈謎早已經開始了。
接著文人聚會的名義,很多宗族之間,開始聚集在一起。
“太孫殿下如何敢與天下文人作對,難道他就不知道,這天下的治理,隻有我們才你能做嗎。”
“沒有文人的幫襯,這天下要爛成什麼樣子,稅賦誰來收?百姓誰來治理?”
一個名不經傳的老頭,喝下一杯酒,打開了話題。
這老頭在大明或許名聲不顯,但在地方上,可是族長級彆的人物。
宗族的族長,尤其是大姓,哪怕是正五品的官員都要忌憚許多,誰知道後麵有什麼錯綜複雜的關係。
某後院中,大概有二十多人。
前院更是有歌舞絲竹之聲傳來,很是沸騰熱鬨。
能到這後院來的,每一個簡單人物。
像這樣的聚首,一般很難,隻有過年才會有這樣的盛況。
而正五品往上的官員,是不會參加這樣的文人的聚會的。
這並不是因為身份,而是一種保護的安排。
能夠在京師抵達正五品往上的官職,其中可不僅僅是個人的努力就能達到的,更多是大量的人脈資源的堆積。
像是現在的吏部尚書詹徽,仕途可謂是一帆順水,平步青雲。
看似是朱元璋的提攜和愛護,但暗中,多少詹家族人,付出了巨大心血。
稍微一點點的瑕疵,都會有人自願背鍋。
漲名聲的好事,定會落在詹徽頭上,壞事就一點關係沒有。
還有宗族花費大量錢財,幫忙宣傳名聲。
加上詹徽本身的能力,才會升得如此之快。
而作為吏部尚書,給予宗族的反饋,自然是非常之大的。
這就是人情往來。
縱觀古今,誰也不能避免。
詹徽隻是一個代表,其他的或許沒有詹徽這般高的官職,但每一個,都用了大量的宗族資源。
能夠爬到高位,不能讓他們有任何的閃失。
所以這樣的聚會,不能有超過五品官職往上的官員參與。
就算出事,也牽扯不到他們的身上。
大明如今的連坐,族滅,也是基於此。
現在大家討論的問題,便就是因為劉三吾那封廣泛傳開的書信。
那封書信,極為清晰的點明了現在的局勢,這才讓多數有身份地位的文人,開始商討對策。
把握的時日,也是皇室孝陵祭奠的這天。
“太孫殿下,這是要挖大家的根,此事堅決不能進行下去。”
另一文人,坦言開口道。
一名看上去有些乾瘦的老頭,此刻站了出來。
看到這老頭,場麵上頓時就安靜了許多。
因為他是江南鄭家代表人。
雖不是族長,但也是族老級彆。
江南鄭家是什麼概念?
那是洪武十八年,朱元璋禦賜的‘江南第一家’。
“一門尚義,九世同居”。
鄭氏家族從南宋開始同居,到明初已經幾百年沒有分家,幾千人同財共食,和睦相處。
當時,鄭氏義門的孝義聞名天下,為了表彰義門代代相傳的孝義家風,朱元璋在洪武十八年親賜“江南第一家”予以旌表。
鄭氏從南宋開始不論風雲如何變幻,不論是戰爭亂世還是太平盛世,他們總是始終如一,家族的日子還是過得有條不紊。
不論誰當權,他們都按照自己的規則,治理好家族事務,處理好跟鄰裡關係。
不管在什麼條件下都起著忠節義孝的表率作用。所以在宋元明三朝都受到朝廷的旌表。
這是一個,從南宋就開始存在的世家。
可以說是僅存的千年世家了,在江南,甚至說整個文人圈子裡,那是有著舉足輕重的影響。
在蒙元清洗下,還能存活的大世家,其中生存之道,極為精深。
可在遇到這個學堂問題的時候,他們還是參與了進來。
在很多人眼中,看似不以為意的學堂問題,實則是一場千年未有之大變,如科舉的出現,將會徹底的改變社會階層。
有眼光的人,總是不差的。
所以他們還阻止。
值得慶幸的是,現在是洪武年間,換了任何一個年代,哪怕是朱棣永樂期間,都沒有完成的可能。
也隻有洪武大帝朱元璋,才會讓這些家族之人,這般忌憚。
因為一旦朱元璋鐵了心的貫徹下去,沒有人可以阻止,沒有人膽敢阻止。
陛下那人,那是真的敢殺啊!
遍數天下讀書人,約莫不過百萬之數,這其中甚至包括沒有任何功名在身的。
依照陛下那脾性。
真要來一場文武之變。
怕是屠個三十萬讀書人,眼睛都不帶眨一下。
這就是朱元璋的威懾力。
無人不怕,無人不懼。
“鄭老,此事還許你來說個章程,咱們這些人一盤散沙,琢磨了許久,也沒個良策。”
一富態老頭,作揖恭敬說道。
被稱呼被鄭老的那人,看似乾瘦,弱不禁風,但眼神沒有絲毫老人的渾濁,反而精光閃爍。
“老夫既然今日過來了,那便就簡單說上兩句。”
鄭老開始講述,眾人洗耳恭聽。
“太孫殿下的想法,當然是好的,陛下的想法,自然也是好的,這樣的事情,雖說得罪了大家,但究其根本,還是為了咱們大明。”
這番話要是彆人說出來,早就被眾人圍攻了,但鄭老說出來,無人反駁,靜心等待。
鄭老繼續道:“然如今大明天下,外患不斷,朝堂興兵倭國,遼東奴兒乾又有肥沃黑土,時局變化,瞬息萬化,更有陝西反賊,聲勢滔天。”
“隻能說這些法子,在這個時候,並不是一個好主意。”
“大夥也都清楚明白,這番事情下來,整個大明,都會有動蕩不安之勢,如今距前元覆滅,不到三十年,何以興這虎狼之事。”
一番話說開,所有人精神狀態完全不同。
現在大家反對太孫開辦的學堂,但一直沒有個具體名義。
總不能扯起大旗說,太孫你這觸及到了咱們的根基,不能讓那些底層百姓讀書識字吧。
這番說話,於理不合。
所以文人欠缺的,一直就是一個大義的名頭。
因為他們已經習慣了站在道德的至高點,習慣了站在光裡。
這也是為什麼在太孫定下京師學堂後,雖有反抗,但意義不是很大。
除了動用關係,讓那些文人們撤走,就沒其他舉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