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鄉試座師在官場倫理上是小座師,但那也是座師,不好無禮。
“這次真不行。”林泰來隻能再次拒絕說:“以後若再有機遇,一定想著老師。”
黃洪憲連連被門生拒絕,也有點惱羞成怒,便擺起了師長架勢,拉下了臉責問道:“我點你為解元,你就是這樣報答師恩?”
林泰來:“”
不說其他因素,就衝著這句話,以後也不可能和黃洪憲合作了,這政治品格實在不行!
礙於身份一直不好說話的周應秋此時也抬起頭,驚訝的看了黃老師一眼,他們這位座師的水平實在有點低啊。
連他都能猜出,黃老師在鄉試點林泰來為解元,是得到了首輔授意的。
從利益角度說,已經進行過了交換,黃老師已經拿到了自己該拿的東西。
這時候黃老師再次用解元來說事,還想索要利益,是不是過於貪心了?
又聽到黃老師對林泰來說:“彆忘了,除了解元之外,我還幫過伱。”
林泰來反駁說:“但為此我已經承諾過,將來請世兄去蘇州府做官,保證世兄考核卓異。”
黃老師迫不及待的說:“現在換條件,換成這個吏部左侍郎。”
林泰來想打人,自己到底攤上了一個什麼玩意座師啊!原先接觸少,真不知道這黃老師是個什麼樣的人。
這黃老師當初幫的那點忙,充其量就是說幾句話忽悠幾個小弟,也不值一個吏部左侍郎啊!怎麼好意思開口的?
再說與趙老頭比起來,黃老師各方麵素質全麵不如,傻子才把趙老頭換成黃老師。
就黃老師這表現,被幫了忙也未必感恩。
拿定主意後,林泰來很堅定的拒絕說:“流言都是真真假假虛虛實實,老師不可輕信。
什麼吏部左侍郎,什麼會試考官,都是沒有的事,我哪有這種本事,老師對我說這些沒用。”
黃洪憲喝道:“林泰來!你就這樣欺師麼?沒見過你這般不尊師的人!”
林泰來反唇相譏說:“我也從未聽說過,還有讓隻是個舉人的門生代為謀官的老師,傳出去都沒人敢信。”
話已至此,黃老師自覺沒臉再呆下去,氣衝衝的拂袖而去。
周應秋本來還想送出門,但是見林泰來不動如山,於是也停住不動了,隻看著老師的背影離去。
同時對林泰來說:“吏部左侍郎的誘惑當真不小,連老師都按耐不住貪念了。”
林泰來搖搖頭說:“麵臨機會儘力爭取是對的,但手段太差了。”
周應秋提醒說:“怕不是有人在背後慫恿他,而且今天也未必就能完事了。
有這麼一個人打著你座師的名號,在官場上胡來的話,會很讓你為難的。”
從林府出來,黃洪憲又直接去了申府。並且在門房一直等到了黃昏時分,才見到了申首輔。
“你來做甚?”申首輔奇怪的問道。
黃洪憲連忙將自己在林泰來那裡碰壁的事情說了,懇求道:“求閣老主持公道。”
申首輔也蛋疼,黃洪憲算是自己人,不然也不會被派去主持林泰來的鄉試。
如果他真遇到了問題,來求個公道也沒什麼,但今天說的都是什麼破事?
還有,為什麼都覺得自己一定能壓住林泰來?誰給大家的錯覺?
黃洪憲絮絮叨叨的說:“林泰來能從沈尚書手裡搶奪戰利品,肯定仰仗了閣老的麵子。
所以那些好處,歸根結底應該由閣老你來處置,而不是被林泰來獨斷。”
聽到這裡,申首輔忽然想起什麼,頓時臉色大變。
急忙說:“此事知情人不多,林泰來不會產生誤會,以為是我將消息泄露給你的吧?”
然後又把好大兒申用懋喊了過來,急忙吩咐說:“你速速去找林泰來解釋,一定不能讓他誤會並誤判!”
黃老師:“”
你一個首輔還怕林泰來誤判?現在不是林泰來誤判什麼,而是他黃洪憲誤判了首輔啊!
果然就像是彆人所說的,自己就是一個用完了就扔的棄子!
在首輔這邊根本沒有尊嚴可言!沒有人理解自己的訴求,沒有人在意自己的感受!
再過一天,太陽照常升起。
又熬了一年啊,申首輔心裡感慨著,走進了文淵閣。
不知不覺,已經當了五年首輔,從初時的興奮,已經變得日趨麻木了。
就如今這形勢,正經做事是做不了什麼的,有太多精力耗費在鬥爭上了。反正想開了就好,躺平擺爛就是了。
公案上的奏本比平常要少很多,這很正常,年底各種公務總會逐漸減少。
有中書舍人迎上來,稟報說:“通政司官員圖提醒說,有禦史彈劾大臣屍位素餐、無所作為,包庇舉子林泰來。”
每天送到內閣的奏疏都有很多,其中比較重要的奏疏,都會特意提醒一下。
申首輔那本來不好不壞的心情立刻就厭煩了,忍不住輕喝道:“要過年也不消停?”
平常攻訐自己也就罷了,到了臘月還要挑起鬥爭,就實在有點過分了。
自己是不是今年表現太過於軟弱,又給了那幫言官錯覺?
如果是去年接連弄死弄廢對家好幾個骨乾的時候,彆人絕對不敢如此蹬鼻子上臉!
抱著這種念頭,申首輔不動聲色的坐在公案後麵,拿起最上麵的一本奏疏就。
一般情況下,重要的奏疏肯定已經放在了上麵。
“臣監察禦史潘士章為禮部尚書沈鯉屍位素餐、無所作為,包庇舉子林泰來事進奏”
申首輔:“???”
又反複看了幾遍,確定自己沒有眼花。
這個被彈劾為“屍位素餐、無所作為、包庇舉子林泰來”竟然不是自己,而是禮部尚書沈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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