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申首輔後麵的狀元,除了朱國祚和唐文獻兩個菜鳥,截至到目前,大部分也挺倒黴,不是去世就是丁憂,要麼就是張居正兒子。
隻剩一個羅萬化還在官場,但和清流勢力走得太近,被申首輔打發到南京去了。
申時行緬懷了一下往昔崢嶸歲月,又歎道:“不談那些令人傷感的事情了,方才你們在說什麼話?”
朱國祚恭敬的答道:“老前輩聽說過集五福麼?”
申時行:“”
突然不想和這兩個菜鳥說話了,申首輔又出去,在中堂找到了老同誌沈一貫閒聊。
不經意又看到兩個編修李廷機和郭正域站在編修廳的廊下,各持幾張紙,激烈的討論著什麼。
隱隱約約聽到“你把五給我,我就隻少一張了”和“為什麼不是你把三給我?”
申時行對沈一貫問道:“翰苑詞臣也在集五福?伱這個當前輩的不去管?”
沈一貫不好意思的摸出了幾張紙,“這沒什麼吧?集詩成福也算是文雅遊戲,就是挺難湊齊的。”
申首輔算是明白了,這事從頭到尾就是個行為藝術,林泰來用自身當樂子,拉動彆人參與。
放在平常,這麼乾可能被視為嘩眾取寵。但現在是歡慶新年的時候,大家一起找樂子並不違和。
而且這是可以讓非常多人集體參與的樂子,自然就把幾首詩的熱度炒起來了。
人到的差不多了,但是還沒有開席,大家仿佛很有默契的在等著什麼。
果然下午時候,有個司禮監太監來到翰林院,以“新年”為題目,讓眾人應製賦詩,呈獻給皇帝。
這是每年翰林院公宴的保留節目了,也隻有翰林院才有這樣獨一無二的待遇。
對此眾人早有準備,不過新年主題的詩詞從古到今都被寫爛了,不太容易出彩就是。
說時遲那時快,隻見有一位翰林院裡罕有的花甲老者,從人群裡竄了出來,第一個把詩稿呈交給司禮監太監。
誰的部將如此積極?申時行定睛看去,原來是比自己還大十來歲的吏部右侍郎趙誌皋。
翰林院公宴不僅限於在職的翰林詞臣,在翰林院當過詞臣的前輩官員也可以過來敘舊。
當然,混得不好的人一般也不好意思過來。
趙老頭在翰林院當過編修、侍讀,修過《穆宗實錄》,根正苗紅的詞臣出身,當然有來翰林院敘舊的資格。
司禮監太監收走了一大堆詩稿後,翰林院公宴就正式開始了。
眾人便開始吃吃喝喝行酒令,以及交換五福
等到晚上臨近散場時,司禮監太監又從宮裡過來了,直接宣布說:
“欽定應製最佳者,吏部右侍郎趙誌皋!進左侍郎,賞緞五十匹!”
這個結果讓眾人都感到非常意外,翰林院裡有的是各種各樣的才子,而趙老頭算不上太突出,也不以詩詞文采見長,今天怎麼就拔得頭籌了?
雖說從右侍郎進左侍郎不可能隻靠一首詩就能完成,必定預先有了鋪墊。
但鋪墊隻是表示還在程序中,並不意味著一定有了結果。
所以大概是這首詩打動了皇帝,完成了臨門一腳,水到渠成的批了趙誌皋進位左侍郎。
從萬曆五年到萬曆十四年這十年,趙老頭在外麵都已經混到岌岌無名、被世界遺忘的程度了。
結果近兩年突然逆襲,六十多的人了,還能兩年半時間就從一個代理南京國子監躥升到隻差一步登頂的吏部左侍郎。
人生難測,莫過於此!
送走了太監後,席間眾人紛紛傳看趙誌皋的詩稿,誰都想明白,這首詩到底怎麼打動皇帝的。
隻見就是一首七絕:
“燭影搖紅焰尚明,
寒深知己積瓊英。
老臣冒冷披衣起,
要聽雄雞第一聲!”
眾人看完便感到,這詩雖然文辭質樸,結構簡單,但氣勢極其雄渾,老當益壯的豪情撲麵而來。
而且最關鍵的是,在被寫爛的新年詩詞裡,這首詩很特彆,很有新意,容易引起注意。
在一大堆表麵華麗、但嚴重套路化的新年應製詩裡,能做到特彆和醒目,令皇帝印象深刻,就是最大的優勢了。
但是這種能夠特彆醒目,寫出新意的才能,卻不是人人都具備的。
申首輔找了個機會,對趙誌皋低聲說:“這首七絕,是林泰來幫你寫的吧?”
趙誌皋苦笑道:“還是瞞不過首揆。”
申首輔嘀咕了一聲:“當真是陰魂不散。”
就算真身不出現,但也好像哪裡都有他的影子,隻要是有他的利益涉及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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