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為了造反,有必要如此執著於鬆江府麼?
林泰來連忙否認:“我不是,我沒有,彆瞎說!老前輩這才是真說笑了!
我隻是想疏通吳淞江故道,打通蘇州城直接通海之水路!”
申首輔說:“我記得,前年內閣否過這個提議。”
林泰來有點強硬的說:“按官場習俗,新科進士當年都可以請假回家探親。
今年我會請假回蘇州,然後還會有這個疏通吳淞江舊道的奏本呈上,內閣還會再否嗎?”
申時行還是懷有疑慮,“你是說真的?老夫一直以為,你是想上馬一個大工程,然後趁機從中大肆漁利。”
林泰來嗤之以鼻,“老前輩太小看人了,難道我林泰來是那種完全不顧國計民生的人麼?
你以為我疏通吳淞江故道是為了什麼?還不是為了建港通海做準備,而後就可以富國強兵、訓練水師、增加稅收!”
“你真能做?”申時行確實顧慮很大。
作為首輔,申時行或許原則性比較靈活,但基本責任心還是有的。
你林泰來收點賄賂貪點錢也就算了,搞這種跨府流域性的專業性大水利工程,尤其還是蘇鬆這種國家錢糧財賦的頭號重地。
一旦失敗就是禍國殃民,哪能輕易胡來?
林泰來就解釋說:“我兩次到京師時,都在通州大碼頭遇到了一位技術型官員。
他叫徐貞明,對水利和農業都有深刻研究,請他主持工程絕對可以。”
這幾年徐貞明在朝廷的知名度還是挺高的,申首輔立刻就想到是誰了。
“這不就是前兩年那個在北方推廣種植水稻的傻人麼?”
林泰來冷哼道:“我就欣賞這樣的傻子,我大明朝廷就是聰明人太多,傻子太少了!
去年他辭官後,我就請他下江南,去勘察水流和地勢了!”
聽到這裡,申時行便明白,林泰來並不是一時興起,而是真準備上馬疏通吳淞江舊道的項目。
於是申時行感覺,自己對人性的複雜性又有了新的認識。
林泰來這樣一個惡霸型狀元翰林,明明靠著武力和務虛就能順利向上爬,可是他居然還有務實的一麵。
隨後林泰來又回歸了主題:“我看徐貞明與我有緣,可以重新起複為鬆江府知府!
我大明當世頭號水利專家潘季馴已經老了,徐貞明可以作為一個接班人,未來的河道總督也有人選了。”
申時行又又感覺到有被冒犯,這種人事安排布局的思路是屬於首輔的,你林泰來一個破五品操什麼心?
最後申首輔問道:“事關重大,尤其你還有太多新想法,你真的下了決心要做?”
林泰來回答說:“就算沒有建港通海那些新想法,隻疏通吳淞江舊道也能減輕上遊蘇州的防洪壓力,又有什麼不好?
難道像當年海瑞那樣,以防範海寇逆流而上深入腹地為名,把吳淞江下遊徹底截斷,水流注入彎彎曲曲狹窄的大黃浦河,就一定好了?
好歹相識一場,海青天的曆史遺留問題,就由我林泰來糾正吧!”
聽到林泰來連大明道德吉祥物海瑞都吐槽,申時行徹底放棄了教導林泰來什麼叫尊敬前輩的想法。
直接給結果說:“你的這些要求,老夫都可以允諾!但你是不是也該給吳時來、楊巍一個台階下?
他們身為左都禦史和吏部尚書,難道不要麵子的嗎?”
林泰來陷入了深思,不知道在長考什麼。
申時行不滿的說:“全都遂了你的願,你還有什麼可猶豫的?難道你又貪心不足,還想加碼?”
“老前輩不要誤會!”林泰來連忙解釋說:“我正在思考,怎麼做才能給他們一個台階下?”
申時行又想罵人了,這踏馬的還需要長考?難道你林泰來這輩子就沒給過彆人台階下,所以不會?
忽然林泰來拍了一下額頭,“有了!我再廣發一份揭帖,鄭重向世人宣布,我林泰來與吳時來、楊巍恢複往來關係!”
申時行終於破防了,大喝道:“還需要發個卵子的揭帖?你就不會帶著禮物主動登門,親自拜訪兩位前輩麼?”
林泰來誠懇的說:“我這人不善於交際,隻怕事與願違。所以還是廣發揭帖宣布吧,心意到了就好。”
“送客!”申時行心累了。
好大兒申用懋代替父親,將林泰來送出了大門。
然後再回書房時,申用懋口中振振有詞的念叨著:
“莫生氣,莫生氣,氣出病來無人替。我若氣死誰如意,況且傷神又費力”
申首輔忍無可忍指著掛在牆上的“製怒”二字說:“不用念了!為父還能不懂這些道理?”
申用懋歎口氣說,“自從開始依賴使用林泰來掃除政敵時,父親就遲早要體驗這些輕微冒犯感,早點習慣就好。”
申時行:“”
這話可太踏馬的有道理了,有道理到都不像是好大兒你所能說出來的話!
所以申時行問道:“所以老二又給你寫信,交流人生經驗了?”
申用懋點了點頭,“小弟說,用林泰來用習慣後,肯定會發展到一個互相離不開的階段。
這時候就算感受到了被冒犯,多想想失去林泰來的代價,忍一忍就過去了。”
申時行不知是何目的,問道:“你認為二郎說的對嗎?”
申用懋答道:“正所謂,不看仙丹看療效。我現在隻看到,吳時來和楊巍都鎮不住清流勢力那幫人。
而林泰來打清流勢力如同砍瓜切菜,甚至還遊刃有餘的能養寇自重。”
申時行隻能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道”,彆人強求不來。
而自家兒子的“道”,似乎就是和林泰來深度綁定了。
如果賭對了,至少幾十年富貴,如果賭錯了應該不會錯吧?
畢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九元祥瑞,隻要不作死就不會死。
()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