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3章最關鍵的一年
林泰來和徐知府你一言我一語,仿佛鬆江府從蘇州衛借兵守備的事情似乎馬上就要板上釘釘了。
這把周圍的本地縉紳們嚇得不輕,這種事不是沒有前車之鑒。
比如在揚州,自從數百蘇州衛官軍進駐揚州水次倉後,揚州城的權力格局幾年就大變天了!
其實正常來說,一千五百大頭兵對豪強鄉紳而言並不可怕,鬆江府境內的金山衛、金山總兵官手下兵馬更多,也沒被太當回事。
但如果這一千五百官軍背後有林泰來這樣的人在政治上撐腰,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使不得!”徐璠連忙插話說,“守備之事乾係重大,須從長計議!”
林大官人嚼著懷裡美人喂的乾果,眼皮也不抬的說:
“我一個九元真仙、翰苑清華、文壇第一副盟主在貴寶地被坑坐牢,又險些被圍殺!
當然,我受苦受難也無所謂,全當在人間修行了,但我隻希望能借此給貴寶地的風氣帶來改善啊!
如果貴寶地前後一點改善都沒有,那我不就白遭罪了麼?”
眾人:“”
在你林九元說自己受苦受難和遭罪之前,能不能先把懷裡的美人放開?
徐璠給馮時可使了個眼色,讓馮時可出麵打個圓場,但馮時可裝著沒看見。
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他馮時可從一開始就各種勸,有人聽嗎?這時候已經不可收拾了,又想起他來了?
徐璠無可奈何,無論作為林太仆的親家,還是作為本地頭麵人物,他都不得不親自站出來直麵林泰來。
其實他很不喜歡這樣被動的談判,所有優勢都在對方手裡拿捏著,自己這邊幾乎沒有反製能力,怎麼談?
主要是節奏變化太快,他們還以為林泰來會繼續坐牢然後拖延,畢竟多拖一天就能讓蘇州多掙一天當錢。
可沒想到忽然就雷霆萬鈞,形勢急轉直下,他們本地人根本就沒有反應時間。
徐璠做好了心理建設,對林泰來說:“先前你說,新吳會社要包攬林太仆家全部佃戶所產棉布?現在可以定下了。”
林大官人詫異的說:“這不是幾天之前就定下的事情嗎?太常公又拿出來重複說,是何道理?”
久經訓練的徐璠很有耐心的問道:“那現在又有什麼新章程?”
林大官人終於鬆開了美人,伸出了手,朝著眾人比劃了一個圈子,好似把眾人都圈了進去。
然後說:“不隻是林太仆家,你們幾家有佃戶產出的棉布,新吳會社都包攬了!統購統銷!”
在場縉紳默算了下,他們各家的佃戶所能拿出來外銷的棉布總量,大概在百萬匹左右。
徐璠下意識的說:“太多了吧?”
林大官人嗤笑一聲,“這很多嗎?你們各家族占地當有幾十萬畝了吧?依附於你們的佃戶幾萬戶總該有吧?
這麼多佃戶,每年卻隻能生產出百萬匹商品布,小農經濟就是小農經濟。”
徐璠強調說:“百萬匹算不算多是另一回事,但你這全部包攬的胃口,確實有點大。”
林大官人像是看傻子一樣看著徐璠,“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是我一個人全部包攬嗎?新吳會社是不是也有伱甚至你們的股份?”
徐璠:“”
非常可以,這個條件沒有問題了!
隻要不“駐軍”,能談成這樣也行了。
林泰來趁機得寸進尺的說:“聽說郡城東南海塘年久失修,等疏浚吳淞江下遊故道之後,可以考慮重修海塘。
我們林氏集團內部有工程總局,又下屬兩個工程大隊,可以負責總包、設計、預算、公關”
徐璠和其他幾人商量了幾句後說:“重修海塘可以啟動,但必須以新吳會社為主體進行,不要你那工程總局進鬆江府!”
“也行吧。”林泰來在這個問題上沒有堅持。
徐璠隻覺得心累,上次這麼心累還是被高拱發配的時候,感覺可以結束談判了,便試探道:“就這樣?”
然後林大官人仿佛對徐璠的態度非常滿意,“很好,我體會到了貴寶地改善風氣的誠意。
所以蘇州衛派駐守備兵可以從一千五百削減到一千了,已經不需要那麼多人了!”
眾人:“”
主持談判的徐璠感覺自己如果再年輕四十歲,再高個一兩尺,就該衝上去直接掐死林泰來!
連堅持右傾投降主義的馮時可也看不下去了,開口道:“九元君!做個人吧!”
林泰來質問道:“不駐兵,如何保障約定得到執行?若以後我再來鬆江府,又如何保障我的安全?
那林太仆終究是徐家的親家,我不可能把重注押在林太仆的人品上。”
馮時可不得不在中間打圓場,將徐璠拉到一邊去,低聲道:“林九元嫡子未來難定,但他還有兩個外室庶子。
其中一個已經與申相次子的女兒約為婚姻,另一個還沒有婚配,可以立即而定。”
徐璠考慮了一會兒後,點頭道:“如果林九元同意,我也沒意見。
我那長孫徐有慶有個女兒,與之年歲相當。”
馮時可又回到林泰來身邊,低聲說了幾句。
林大官人稍加思索後,也點了頭,“可以!”
嫡子娶徐家女有點可惜,但如果是庶子,那就沒毛病了。
講數終於接近尾聲了,林大官人忽然又像是剛想起什麼,“對了,林家煽動佃戶圍攻我,該罰田地一萬畝,賠償給我!”
徐璠除了“草泥馬”不想再說話了,就直直的看著馮時可。
而馮時可忍無可忍的說:“減半為五千畝!這是最後的條件!”
林大官人大聲嘀咕說:“五千畝就五千畝吧,真拿你們這些互相保護的本地人沒辦法。”
艱苦卓絕的談判終於落下了帷幕,鬆江府的主權危機被化解了。
鬆江府華亭縣縉紳為此付出的代價隻是區區百萬匹商品棉布的購銷權,未來百裡海塘工程的總包權,五千畝田地的所有權,以及“嫁女和親”。
從縣衙裡出來,回過神來的徐璠對馮時可歎道:“真不知道談了個什麼,談完之後似乎更虧?”
馮時可答道:“起碼買了林太仆一條命,你認為林太仆的命值多少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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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