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固若金湯的吏部郎署江山,隻出現了這麼一道裂縫,就被蒼蠅叮上了!
林泰來再次對陳有年喝問道:“能不能辦?”
陳有年閉上了眼,想象自己是引頸待戮的春秋齊太史,咬牙道:“不辦!”
林府家丁立刻衝上去,圍住了所有吏部官吏,大有不辦事就不放人的氣勢。
林泰來高昂著頭,舉著三根手指頭,對圍觀眾人說:
“我來吏部隻辦三件事,公平,公平,還是公平!
如果吏部不給我公平,那我就自取!諸君有膽量的,就與我一起衝進文選司!
奪了文選司鈐記和吏部大印,自寫任命文書上奏,內閣那邊自有我去說通!”
眾人:“.”
大哥伱是九元真仙,可他們不是啊!
正當吏部大門像是變成大戲台,鬨得不可開交之際,忽然有人大喝道:“放肆!”
林泰來轉眼看去,卻見有位一臉病容的正三品大員,在幾名仆役的攙扶下,緩緩走了出來。
不用猜就知道,這老者必定是吏部僅存的堂官,右侍郎王用汲了。
一是因為年老多病,二是右侍郎本身實權有限,所以王用汲一般不大管事,隨時可能退休的狀態。
但是這回吏部鬨成了這樣,吏部郎署官員被林府家丁圍困,王用汲不出麵也不行了。
彆看此刻的王用汲是個病病歪歪的老頭,但當年也是狠角色。
萬曆六年,奪情事件後的張居正回老家葬父時,越發放飛自我,聲勢極為浩大。
當時的王用汲猛烈抨擊張居正,奏疏裡有句話是:“孟子曰‘逢君之惡其罪大’,臣則謂逢相之惡其罪更大也。”
這就結果直接把張居正搞破防了,差點弄死王用汲。
當然張居正被清算後,王用汲就一路升官了。
可以說,萬曆十一年以後提拔起來的朝廷大員,基本都有“反張居正”的曆史。
坐在一起時,可以互相交流大量反張居正經驗和先進事跡。
就連老撲街趙誌皋,當年也是被張居正貶謫出去的,不然萬曆皇帝哪能這麼放心讓趙誌皋入閣?
但也有例外,比如首輔申時行就沒怎麼反過張居正,甚至還是張居正提拔的,所以萬曆皇帝對申時行可能存有幾分真愛。
此時此刻,看著年輕氣盛、飛揚跋扈的林泰來,王用汲心情有點複雜。
林泰來沒太在意這個平常不管事的侍郎,象征性的行了個禮。
然後指著一群被林府家丁按住的吏部郎署官員,諷刺說:“山中無老虎,結果也隻剩沐猴而冠了。”
老侍郎看都沒看那些小垃圾,對林泰來說:“海剛峰對你寄有厚望,你好自為之。”
林泰來:“???”
什麼情況?為何好端端的忽然提起海瑞?
你老人家這麼會跑題,當初怎麼考上進士的?
王用汲又補充說:“去年老夫還在南京都察院,海剛峰曾經病危不起,老夫已經開始為海剛峰準備後事。
但你金殿奪魁、文武九元的消息傳到後,海剛峰霍然坐起,連喝兩碗米粥,又恢複了些許元氣。
由此可見海剛峰對你的期望,願你不要辜負海剛峰的心意。”
林泰來:“.”
堂堂的文科狀元也一時間分不清楚,這老侍郎說的到底是正話還是反話?
在曆史上,海瑞喪葬後事就是王用汲料理的。
因為王用汲和海瑞交情甚好,也非常敬仰海瑞,所以他看到林泰來的感覺就很複雜。
四年了,這人到底是海瑞的魔星還是壽星?
按下複雜的心情,王用汲深吸一口氣,強撐著病體說:
“你要公平,老夫做主給你!先把堵在大門的人散了!”
林泰來連忙再次施禮:“有勞少塚宰了!”
被林府家丁放開的吏部考功司員外郎俞沾、主事趙南星、主事蔣時馨頓時淚如雨下。
辛苦遭逢起一經,乾戈寥落四周星;山河破碎風飄絮,身世浮沉雨打萍.
從萬曆十四年春到萬曆十八年春,與林泰來整整打了四年,卻把林泰來打成了考功司郎中!
林泰來不但直接侵入了清流勢力的大本營,還踏馬的成了他們的頂頭上司!
還在躺平的陳有年猛拍地麵,悲憤的大叫道:“銓曹陷賊!我有何麵目去見沈先生!”
林泰來蹲下去,非常誠懇的對陳有年說:“既然你這麼難受,那就辭官好了!
這樣我就可以直接當文選司郎中,一步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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