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李維楨提到的鄢陵王、潁川王、浦江王,封號聽起來很牛氣衝天,其實在大明也就那樣,開封城像這樣的王爺還有好幾十個。
除此之外,周王世係還有將軍一千幾百個,中尉一千來個。
所以說,周王世係乃是大明所有宗室裡最能生的一家了,目前總人數六千左右,俸祿兩百萬石,全靠河南官府發放。
當然,文官也不是沒有辦法應付,把宗室俸祿隨便拖欠著就是了,反正發放宗室俸祿情況不列入政績考核。
很多時候每年能實發額定數目的三分之一,或者能把前幾年的拖欠稍微清理一下,那就算文官發善心了。
所以大明後期的宗室俸祿問題是個很複雜的問題,從賬麵上看,官府財政負擔非常重,宗室俸祿占比不低。
可是在實際操作中,官府到底發了多少,是非常玄學的問題,有比較誇張的宗室可能十年都沒領到過俸祿。
又比如很著名的福王封藩,萬曆皇帝賜二百萬畝田賦為福王俸祿。但富裕的福王就藩後,發現周圍有一大堆領不到俸祿的窮親戚需要自己掏錢救濟。
總而言之,越到後期,宗室地位越低。
聽到林泰來還有心思調侃,李維楨苦笑道:“鄢陵王、潁川王、浦江王都是今年襲封的,所以才讓我還有印象。
這三位郡王都是同輩年輕人,所以家奴在外麵也難免氣盛較勁,不肯輸了本府的麵子。”
眺望著城門方向,林泰來淡淡的說:“我在朝堂已經奮鬥了兩年,如果進開封城還要被堵住,那不就白奮鬥了嗎?”
左右護法張文、張武一起說:“明白了!”然後轉身就開始招呼二百家丁。
李維楨還在迷惑,究竟明白什麼了?林九元那句話到底什麼意思?
“九元君稍安勿躁,我再去勸開他們。”李維楨覺得自己必須做點什麼,趕緊又說。
但林泰來卻按住了李維楨,“你不用去了,等著結果吧。”
李維楨還想問“等什麼結果”時,就看到林泰來那二百家丁忽然熟練的列成幾支陣容,隨即又如狼似虎的撲向了城門!
一時間城門口那邊響起了鬼哭狼嚎聲音,不斷的有人往外逃竄,卻又被遊走外圍的警戒的家丁打了回去。
三家王爺的家奴仆役忽然一起遭襲,完全被打蒙了。
在遠處圍觀看熱鬨的大批百姓,也是看得瞠目結舌。不知這到底是什麼過江猛龍,把三家郡王的人一起圍起來打。
片刻後,城門口就躺了一百多傷員,又被抬起來扔到了路邊,進城的通道終於被清理出來了。
林泰來對李維楨揚了揚下巴,“道路不堵了,走吧!”
李維楨恍恍惚惚,他一直覺得在當年揚州文壇大會上,林泰來兵圍平山堂之事可能是傳言誇大之詞。
但從眼前這狀況來看,傳言或許並不誇張。
開封城中間宋金故宮那塊被周王府占據了,而衙署大部分都在鐘樓之西的寶鼎街一帶。
布政使司和按察使司分據兩頭,而中間就是各守巡道的衙署,也就是李維楨這種參政以及參議、按察副使的地方。
將林泰來送到驛館,天色已經不早了,就約定今晚休息,明天再來拜訪。
而後李維楨就回了左參政分守督糧道衙署,恭恭敬敬的打開了王老盟主的信件。
李維楨對王老盟主的感情十分深厚,一直視為師長。
是王老盟主幫他在文壇揚名,是王老盟主將他列入了複古派末五子,又是王老盟主一直將他當作接班人培養。
雖然王老盟主在官場就是混子,萬曆八年之後沒幫上太多忙,讓他一直徘徊在參政,但他李維楨心裡沒有任何抱怨。
燭光之下,隻見信中寫道:“餘雖僥幸為天官,實不知如何用你,唯恐像十年前一般誤你前程,故而一直猶豫不定。
林九元素有識人用人之明,所提攜之人無不妥當。
今其過境河南,餘便委托林九元照看一二,為你謀劃前程。
你若醉心文壇,且不必管他,將來做一副盟主。
若還有意仕途,就多聽從林九元之教誨,必不致失望也。”
一晚上沒睡好,次日李維楨依約前往驛館拜訪。
林泰來問道:“看過王天官的信件了?”
李維楨答道:“看過了。”
林泰來又說:“王天官委托我鑒識一下你,最好幫你鋪路子,我答應了,就是不知道你自己怎麼想的。”
李維楨又答道:“願聽九元君指點。”
林泰來想了想後,便道:“你這樣事務官在官場若想走的穩當,最好有紮實政績為基礎,以免被宵小尋釁攻訐,你可想過要做什麼政績?”
李維楨先琢磨了幾下後,才開口說:“聽聞皇上關心河南礦賊嘯聚的事情,可以平息幾處礦賊做政績。”
林泰來:“.”
你李維楨到底有沒有敏感性?皇上關心的真是礦賊問題嗎?
礦務那就是個大坑!躲開還來不及,你李維楨竟然還想主動往裡麵跳?
難怪曆史上李維楨萬曆八年就是參政,到了萬曆三十四年還是參政!天下豈有二十六年之參政?
真是人以類聚物以群分,不愧是官場老混子王老盟主親手選定的接班人,做官水平旗鼓相當。
乏人可用的林泰來用力搓了搓臉,默念幾句“隻要聽話就可用”。
再開口道:“彆搞政績了,這裡麵水太深,你把持不住。
咱們還是搞點人事鬥爭吧,這個比較簡單。
比如說,把按察使鄒學柱搞下去,你不就可以升按察使了嗎?
升到按察使後,隻要有機會隨時可以轉巡撫,那你可以去江南當應天巡撫。
那裡也是文壇重心,你一邊當巡撫刷政績,一邊刷文壇名望,豈不就是文場官場兩開花?”
三言兩語之間,規劃的明明白白。
李維楨又一次恍恍惚惚,在官場混還能這麼簡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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