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夜深了,林泰來就準備散席。
但是陳太監卻沒有離開的意思,忽然又問:“小小倭國怎麼會有那麼多白銀?三百萬兩都能賠的出來?”
沒彆的意思,就是好奇,想多了解一下世界地理知識。
林泰來答道:“倭國雖然地狹民窮,物產不豐,但金銀礦山卻極其富饒。
比如倭國最大一座銀礦名曰石見銀山,據說年產白銀百萬兩。”
陳太監在大內身居高位,也算是見多識廣了,但聽到“年產百萬兩的銀礦”這個介紹,也吃驚的睜大了眼睛。
難怪不叫銀礦,而叫銀山!可不就是一座白銀山麼?
“這個銀山在哪裡?”陳太監求知欲十足的詢問。還是沒彆的意思,就是想知道銀山距離大明遠不遠。
林泰來詳細的回答說:“石見銀山與朝鮮國隔海相望,在倭國各地區裡,這裡算是距離大明比較近了。
其實大明官軍距離銀山更近,隻需要行軍數日,就能抵達石見銀山。”
臥槽!陳太監震驚的說:“石見銀山周邊居然有大明官軍?”
林泰來微笑著說:“大璫可曾記得,前幾個月大明冊封過一個叫小西行長的倭國領主?
此人領地有築前、築後、肥前、肥後四個地方,其中築前位於倭國九州和本州之間的咽喉之處。
我大明負責護衛小西行長的八千官軍,就駐紮在築前。而從築前出發,數日即可抵達石見銀山。”
陳太監久久無語,你林天帥這樣部署,絕對是故意的吧?絕對有預謀的吧?
林泰來又說:“倭國不但有銀山,金山也很富饒,不過最大的佐渡金山距離有點遠。
但九州島的島津家領地中,也有非常可觀的金山,距離受我大明冊封的小西行長很近。
如果從小西行長的領地出發,數日即可抵達金山!”
陳太監下意識的答話說:“這麼說來,八千兵馬有點少了?”
林泰來解釋說:“反正這幾年石見銀山產量的一半都要賠償給大明,先不用太著急。
倭國執政豐臣秀吉年老體衰,活不了幾年,等他死後倭國必生內亂,到時才是趁虛而入的最好機會,可以事半功倍也。”
陳太監深深歎服,“當初看書,不知國士無雙作何解,今日見到林九元,方才明白了。”
林泰來:“.”
陳太監你最好是正麵評價,不是暗搓搓內涵。
次日林泰來繼續從通州出發,半日後抵達東便門外接官亭。
來自朝廷的正式迎接是在這裡,至於昨天的陳太監,那是皇帝私人的使者。
迎接隊伍由兵部尚書葉夢熊親自領銜,此外還有禮部、戶部、太仆寺的官員,朝廷算是給足了大勝歸來的林經略臉麵。
葉大司馬奉上一首讚頌詩詞:“遙傳上將臨邊日,秉鉞登壇殺氣銷。萬虜投戈歸絕域,三軍奏凱徹中朝”
林經略以詩回複曰:“天子今命我,東國討扶桑。戰勝廟算多,殺伐天威張。
平生懷忠義,兵車何煌煌。行行振長策,永令波不揚。”
全文平平無奇,毫無出彩之處,跟在朝鮮國弄的那些詩詞的張揚浮誇風格完全不同。
畢竟大明林天帥又變成了朝臣林泰來,天子腳下不能像是在朝鮮國那樣肆意妄為了。
詩文開篇就是“天子”,後麵又是“忠義”,朝臣們都紛紛感慨,連林泰來都知道要低調了,可見這次功勞太大。
表麵禮數結束後,林泰來和兵部尚書葉夢熊並騎而行,邊走邊說話。
至於外人都被隨從隔開了,方便兩人說點不便於外傳的話。
“近來京中可有什麼大事?”林泰來習慣性的問道。
葉夢熊答道:“九元君你又不在京中,能出什麼大事?”
林泰來感覺自己被內涵了,但他沒有證據。
而後葉夢熊又說:“九元君你這次回朝,大概封爵不可避免了。”
如果以林泰來之科名、資曆按部就班,前途是非常明朗的,無非就是侍郎、尚書、入閣,能不能當首輔看命。
偏生林泰來立了這麼大軍功,反而成了前程的變數了,文臣以軍功封爵後路子怎麼走,沒多少慣例可遵循,也沒什麼明確製度。
比如說爵位是設在武勳體係內的,文臣封爵後到底算文官還是武勳,這定義就是模糊。
林泰來便答道:“我大明也沒有硬性規定,文臣封爵後不能再繼續做文臣了吧?”
葉夢熊說:“但終究還是太高調了,再說沒有典製規定的結果就是,該怎麼辦全靠眾人一張嘴來說。
這世上總是會有心懷不滿的小人,不停進行非議。
他們肯定要說,封了爵就是武勳,不該繼續在文官班位;或者說封爵後就當避嫌,不該再位列中樞。”
當過朝臣的都知道,按照朝廷的一般辦事原則,遇到難以決定的事情,就優先遵循前例。
大明文臣以軍功封爵的先例就那麼三個,偶然性太強,參考意義也沒那麼大。
王陽明平了寧王之亂後,封為新建伯,最終官至南京兵部尚書和南京左都禦史。
更早的成化朝王越封為威寧伯後,官職大都在邊鎮當總督。再就是王驥,時間更久早。
另外還有個文臣封爵例子,乃是林泰來的純正同縣老鄉徐有貞,不過並非是因為軍功。
當年這徐有貞封為武功伯後,文臣官職還當到了首輔。
按道理說,徐有貞這個“文臣封爵還能入閣”的先例可能最適合如今的林泰來引用,但是徐有貞的名聲太差了。
徐有貞的武功伯爵位是靠著逢迎英宗複辟換來的,而且還參與了誣殺救國大功臣於謙,這事都被時人比喻為“秦檜莫須有殺嶽飛”了。
打死林泰來,也絕對不可能引用老鄉徐有貞為先例。
於是林泰來對葉夢熊歎道:“我本意隻是為國殺敵,沒有借此獲取榮華富貴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