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她的身子在微微發抖,餘啟蟄從身後擁住了她。
餘嬌閉了閉眼,她還是不願回憶那血腥的場景,隻要提起那件事,那些溫熱四濺的血水就好像迎麵撲來,還有那寒光凜凜,胡亂揮舞的砍刀。
“後來有一個來醫院看診的病人,用著這裡的話來說,他得的是不治之症,能治愈的可能性很低,我還是儘心儘力接診救治了,可沒能扭轉他的病情,大抵是覺得自己活不成了,便想要拉人一起下地獄。”
餘嬌無意識地攥緊了餘啟蟄的手,聲音中多了一抹恨意:“他想殺的人是我,但是師哥衝到了我身前,護住了我。”
餘啟蟄抱著她,桃花眸中閃過一絲暴戾的殺意,嘴裡溫聲道:“以後這種事不會再發生了。”
餘嬌苦澀地笑了笑,“師哥去世後,我得了心疾,整日精神恍惚,怨天尤人,憤世嫉俗,活在愧疚之中,痛苦的時候想過去死,但這條命是師哥拿他的命換來的,我不能那樣做。”
“很長一段時間我都不願再接觸與行醫問診相關的事物,辭了工作,搬離了原來的住處,新住所挨著一所小學,類似這裡的學堂,我經常能聽到裡麵孩子的讀書聲,小孩子代表新生,天生擁有治愈人的力量,我時常會去那所學校附近散步,有一日遇到了一個學生突發疾病昏厥抽搐,我當時什麼都沒想,也沒猶豫,救了他。”
“也是那一次過後,我從渾噩中走了出來,發覺自己根本割舍不下行醫救人的本能,可能是從小就跟著爺爺學醫的緣故,這就像是一種本能反應,早就根植在了骨子裡。”
“隻要你喜歡,日後我們就繼續開醫館。”餘啟蟄撥弄了下她的長發,摸出發梢未乾,又拿起帕子輕柔擦拭。
餘嬌笑了笑:“好,那等回了京城,我便繼續開醫館。”
“再後來,有一日我睜開眼就變成了被關在雜物間裡的孟餘嬌,那時候我也不知自己為什麼會突然來到一個陌生的朝代,也不敢叫人知曉這具身體換了人,否則怕是要被當做鬼怪異類,後麵的事情你便都知曉了。”
餘嬌仰起頭去看餘啟蟄的眼睛:“我活了兩世,又用了彆人的身體,你……會不會將我當作異類?”
餘啟蟄捏住了她的臉頰,在她唇上吻了吻,“我若怕了,就不會來嘉興尋你。”他解釋道,“鹹陽攻城戰敗後,我回京見過張道陵,從他口中知道了一些程英的事,那時我便知道你和他都來自另一個世界,有一段我無法插足的往事。”
餘嬌坐直了身子,伸出手臂去攬他的脖頸,在他唇上輕啄了下,“餘啟蟄,我再無因秘密瞞著你了。”
餘啟蟄大掌摁在她的腰肢上,加深了這個吻,有種世事變遷後,一如當初的纏綿繾綣。
一吻過後,餘啟蟄看著她紅腫青黑的眼皮,聲音低沉溫柔地哄道:“睡會兒。”
餘嬌靠在他懷中,閉上了眼睛,其實她已經很困倦了,隻是餘啟蟄不在身旁,她心裡不踏實。
餘啟蟄放鬆了身體,任她靠著。
餘嬌又睜開了眼,掛念道:“你的傷……”
“沒什麼大礙,在府衙讓大夫重新包紮過了。”餘啟蟄將手搭在了她的眼皮上,低聲哄道,“快睡吧。”
餘嬌這才放鬆了心神,依靠著他的懷抱,很快就睡著了。
見她睡熟,餘啟蟄才動作極輕的將她抱去床榻上,幫她脫了鞋襪,蓋上薄被。
他盯著她的睡顏看了一會兒,低頭在她額心親了親,才離開了房間。
從蒹葭口中得知程英尚未醒來,餘啟蟄神色淡淡道:“叫雲霄盯緊些。”昨夜拿下的細川海盜中並無夏寧,夏寧對程英忠心耿耿,卻趁亂消失不見,不知還會不會生出什麼亂子。
他的心軟隻是做給餘嬌看的,若非不忍她傷心,他不介意出爾反爾。
餘啟蟄冷漠地瞥了一眼程英所在的房間,轉身去了府衙。
餘嬌這一覺睡得極沉,醒來時已是半夜時分,見床榻旁是空的,餘嬌有些征愣,叫來蒹葭詢問,才知白日她睡著後,餘啟蟄便去了府衙,交代了蒹葭告訴她,他與顧韞還有許多事要忙,暫時無法回來陪她。
餘嬌起身用過飯後,去房中看了看師哥,他仍舊昏睡不醒,但脈象已經沒先前那般虛弱,餘嬌又細細診斷了一番,卻找不出他昏迷不醒的原因,隻能歸結於他後心的那道箭傷可能傷及了心脈。
她將他後心的傷口處又換了一遍藥,忽聽蒹葭在外說:“夫人,衛家表少爺來了。”
衛黎初?他怎麼會跑到嘉興來?
餘嬌心中帶著疑惑去見衛黎初,卻不想一見麵,衛黎初就道:“三表妹,我有法子能救程英。”
餘嬌心中疑惑更甚,嘉興的事昨夜才發生,師哥也是昨夜才受傷的,衛黎初怎麼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