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即,那個女聲再次響起,依舊是甜美的、職業化的語調,但這一次,那甜膩感似乎刻意加重了,甚至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過分的熱情。
“好的,秦先生。馬上為您安排。兩份清淡晚餐,不加重香料。請問還有其他需要嗎?秦先生?”
“沒有。”
秦昊的聲音冷了下來。
“祝您用餐愉快,秦先生。”
電話掛斷。
嘟...嘟...嘟...
忙音在聽筒裡響起。
秦昊緩緩放下電話,聽筒底座與機身接觸,發出輕微的一聲。
“哢嗒”
他站在原地,濕發上的水珠滴落在腳下的羊絨地毯上,無聲無息。
窗外,讚格威的燈火次第亮起,勾勒出礦區和城市的輪廓,像一張巨大的、閃爍著誘惑與危險的網。
動作真快。
連他用“秦遠”這個化名登記的房間號,都已經被精準定位。
前台那個甜膩過頭的女聲,那兩聲刻意強調的“秦先生”,絕不僅僅是服務熱情那麼簡單。
這頓晚餐,恐怕沒那麼容易下咽了。
商業的爭鬥,如同這讚格威夜晚升騰的礦塵,無聲無息,卻已悄然彌漫開來。
“喂?老秦?發什麼呆呢?”
查理的聲音打破了沉寂,他依舊懶洋洋地癱在沙發裡,晃著腳丫子,對剛才電話裡那微妙的停頓和稱呼毫無所覺,隻對晚餐感興趣。
“清淡點好!剛打完架,確實得養養胃!”
“你說他們會送什麼?”
“龍蝦?”
“牛排?”
“還是黑洲特色烤羚羊?”
“喂!你倒是吱一聲啊!”
秦昊轉過身。
濕漉漉的劉海下,那雙深邃的眼睛裡,最後一點因為熱水澡帶來的鬆弛感徹底消失,隻剩下冰封般的沉靜和一絲銳利的警覺。
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背對著查理,目光穿透玻璃,投向城市邊緣那片在夜色中如同蟄伏巨獸般、燈火稀疏的礦區方向。
“查理”
他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電視裡嘈雜的音樂背景。
“嗯?”
查理終於舍得把目光從銀卡上移開,看向秦昊挺拔卻透著冷意的背影。
“把你那張銀卡,”
秦昊沒有回頭,聲音平淡得像在陳述一個事實,
“收好。彆亂試。”
秦昊停住了話頭。
秦昊心下一沉,捏著那張紙,指腹感受著紙張粗糙的纖維。
“掠食者的刀,這麼快就有人想試試鋒利不鋒利了?”
秦昊的聲音很平靜,甚至帶著一絲奇異的玩味,但那平靜之下,是深不見底的寒潭。
抬手,拿起床頭櫃上的內部加密衛星電話,動作流暢而穩定。
電話隻響了一聲就被接通。
那頭傳來阿裡指揮官的聲音,清晰,穩定,帶著掠食者特有的簡潔。
“秦先生。”
“阿裡”
秦昊的視線落在那張匿名信上。
“我們的‘新朋友’送來了一份熱情的歡迎信。內容很有想象力。”
“現在起,我和查理的房間,一隻蒼蠅飛進來,我要知道它是公是母,從哪裡來,要到哪裡去。”
“酒店所有出入口、監控死角,給我布上眼睛。”
“尤其是鐵果礦業這次的宴會。”
他的語氣沒有任何波瀾,像是在布置一項再平常不過的工作。
“另外,查清楚,這封信是怎麼送到我們門縫底下的。我要知道是哪隻手遞過來的。”
“明白,秦先生。”
阿裡沒有任何廢話。
“安全級彆已提升至‘黑盾’。”
“您和查理先生的絕對安全,是掠食者的最高指令。”
“遞信的手,我們會找到。”
電話那頭傳來幾聲果斷的指令下達聲,隨即是乾脆的掛斷音。
秦昊放下電話,將那張便簽紙隨手丟了。
“看來。”
查理走到迷你吧前,拿出一罐冰鎮啤酒。
“明晚的宴會,不會無聊了。”
查理晃了晃啤酒罐,看向秦昊,嘴角勾起一個近乎凶狠的弧度。
“有人急著給我們安排座位,還是……棺材?”
秦昊走到衣櫃前,拉開櫃門。
裡麵掛著幾套熨燙得一絲不苟的西裝。
“棺材?”
他輕笑一聲。
“那得看是誰躺進去。”
他的手指停留在那套藏藍西裝的領口,目光深邃,仿佛穿透了眼前的衣物。
看到即將上演的,步步驚心的棋局。
讚格威洲際酒店的頂層宴會廳。
仿佛。
一個懸浮在混亂之上的璀璨氣泡。
巨大的水晶吊燈傾瀉下,將鍍金的廊柱,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地麵和穿梭其間的,衣著光鮮的人們照得毫發畢現。
空氣裡混雜著昂貴的香水味、雪茄的濃烈氣息、冰鎮香檳的微酸氣泡。
還有一種更隱晦、更粘稠的東西——
欲望。
算計。
以及被精心掩飾的貪婪。
觥籌交錯,衣香鬢影。
黑洲語。
英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