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家村土地廟偏殿,村塾。
“這是你你寫的字?”胡老先生雙手顫抖,拿著高希抄的那幾篇《八佾》。
他看看字,又看看高希,無奈、失望、痛心、恨自己有眼無珠他都不知道應該先表達哪種感情了。
拐杖呢?此時不扔,更待何時!早扔了。
這回可以肯定,老秀才不是激動,是氣的!
他氣的是,高希這麼一個天賦異稟的學生,居然寫出這麼一手爛字。
那不是很爛,那是相當爛啊!
他的問話,與其說是氣,還不如說更多地透著絕望。
好端端的一個未來的進士,怎麼就敗在了一筆爛字上了呢!
我,我,我,唉,我這“未來進士的恩師”,是當不成了啊!
他一屁股跌坐回那把搖搖晃晃的椅子上,一隻手撫在自己的額頭上,一隻手還攥著那幾張高希的鬼畫符。
“明年春天的縣試,哪能擺怎麼辦),哪能擺?”他操著濃重的鬆江府口音,喃喃自語。
八尺男兒高希,就這麼尷尬地杵在學堂中,煞是突兀。
這樣的好戲,難得啊!
小金鴻、子龍、貴升他們三個一起學論語的,早就湊過來看到了那幾頁紙,想笑又不好意思當麵笑。
子龍隻能努力呡著嘴,不讓自己笑出聲。
貴升則乾脆伏在案上,雙肩一抽一抽的,也在笑。
小金鴻調皮地向高希擠眉弄眼,還暗暗豎起了大拇指,和高希大開玩笑。
高希衝著小金鴻吹胡子瞪眼:好你個小金鴻,落井下石啊!
前世的高希是學曆史的,當然知道在明朝,一個讀書人的字寫得好還是壞,於功名前程的影響有多大。
雖然他理解老師此時的心情,但這寫字的事,可不是背書,開幾個夜車就能搞定的。字寫得好壞,是和練字的時間成正比的。
高希還掂記著錦繡布行賣衣服的事,於是用極儘溫婉的語氣輕聲說道:“老師,我想請個假。”
“請假,字寫成迭個樣子這個樣子),還敢請假!哼!”胡老秀才怒了。
啪,老秀才狠狠地將那遝鬼畫符甩在桌子上。
“我我想去鎮上有事”這時候還要堅持請假,高希的臉皮也不是一般的厚。
“有事,有個屁事嗯?去鎮上,有事?”胡老先生前半句還在暴怒狀態,後半句突然改了語氣,若有所思起來。
然後,他一拍大腿,斬釘截鐵地說:“嗯,對,你是要去鎮上!”
“嗯?啥?”高希反倒被老秀才突然的360度大轉變,搞得莫名奇妙。
老秀才也不理他,搖頭晃腦思索了一番,立即龍飛鳳舞寫了一封短信。再將短信與高希的那幾篇鬼畫符一起折起來,塞進了信封,鼓鼓囊囊的。
“來,你帶上這個,”他將信封交給高希,“你就去找上次碰到的那位沈度沈翰林,他是書法大家,自有辦法教你寫字。”
其實,胡老秀才此時也是死馬當成活馬醫,反正讓高希趕快去拯救書法,好過在這裡耗著。
縣試,近在咫尺啊!
高希領了師命去小官鎮,原本他應該先去見沈度,但他卻直奔錦繡布行。
錦繡布行。
上門來索要優惠券的,看熱鬨的,打探消息的,川流不息。
張掌櫃雖然對十五趕集那天賣衫褲的事心裡很沒底,但這幾天也有喜事。
因為近來每天來店裡的人流量猛增,強勁帶動了平時一蹶不振的銷售。
你想啊!原來一天隻來十個客人,能有一個客人買布就不錯了。10的成交率,怎麼可能?偶然性太大了。
但如果一天進店100個客人,有3個客人買布。3的成交率,很正常,也很穩定,總銷售額也一定向上走。
所以後世在各大電商平台上開網店的賣家,都拚了命要提升流量,有流量才能談提升成交額的事,否則隻能提升寂寞了。
錦繡布行最近的客流量怎麼樣?從原來每天門可羅雀,陡然猛增到每天一兩百人,這幾天已經上升到三四百人了。
雖然大多數都是來看熱鬨,索要優惠券的。但馬太效應來了,哪裡人多,哪裡的人就越多。
路過的行人一看,這家店怎麼了,這麼多人來來去去的,走,進去看看!
好,人來了,生意就來了。
又要接待買布的客人,又要發優惠券,又要催著夥計趕快抄寫好拿出去張貼,張掌櫃一個上午已經腳不沾地,連口水都沒喝過。
一看到高希和平安主仆二人進來,他就像見了大救星:“啊呀呀,高公子,你可來了,你再不來,我就要親自趕著馬車去丁家村找你了。你看看,你看看,我已經忙得七葷八素了!”
“恭喜張掌櫃,生意如此興旺。”高希拱手作禮,笑著說。
“沒想到這幾天來了這麼多客人,隻是這離十五的集已經沒幾天了,後麵怎麼弄?”張掌櫃急啊!
“哦,對了,走,我們去找尚裁縫。你的那套青布衫褲,已經做好了。”
尚裁縫,還真是個寶藏男!
高希將衣服穿上身,不僅合適,而且發現尚裁縫在款式細節上進行了調整,不僅更加簡潔,而且帶有一種時尚感。
不對,這個時代沒有“時尚感”一說,實際上是說這件衣服一眼觀去,就比平常的衣服更好看。
雖然是普通做工男性穿的衣服,大約相當於後世工廠裡男性職員的工作服吧,但當高希穿上後,在場的張掌櫃、尚裁縫、平安以及幾個抄得手酸過來偷看的夥計,都驚歎起來。
尚裁縫這手藝,衣服確實好看是一方麵。另一方麵,高希也穿出了男性的魅力,這分明就是後世的男模嘛!goΠ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