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三家的女人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事,已經有兩個粗壯的村婦上來,將她架了出去。
不錯,正是被高希請來坐鎮的丁滿堂。
高劉氏趕緊上前叫聲“滿堂爺叔”欠身行禮,眾女子看了,也跟著行禮。
靜香又搬了一把椅子過來,放在最前麵,請他老人家坐下。
丁滿堂吸了兩口水煙,發出呼嚕嚕的聲響,說道:“我老頭子,七老八十了,今天就倚老賣老,給丁家村招工鎮鎮場子。”
他用嚴厲的眼神掃了一眼在場的眾女子:“都是想來做工的吧,那吵什麼吵?剛才靜香的話都聽明白了吧,誰再吵,誰滾蛋!”
他又指了指扔在一邊的好些個小板凳:“這是誰家的,誰拿回去,好好到後麵去排隊。誰告訴你們本村人可以用板凳排隊的?”
“還有你,”丁滿堂用手一指還在那裡抱著板凳、想擠走彆人的丁周氏,“到後麵排隊去,彆在這裡丟人現眼!”
丁周氏可不敢在丁滿堂麵前胡鬨,插隊的事隻能作罷,她悻悻地瞪了那女子一眼。
那幾個也想插隊的本村婦人都紅了臉,不敢作聲,將小板凳收了,乖乖地到後麵排隊去了。
高劉氏和靜香都不識字,問題都是事先高希給她們準備好的。
如果有問題不清楚的,子龍會在布幔後直接發問,然後記下來。
高劉氏看到中意的,也會問一些紡紗、織布方麵更深入的問題。
這時候,走上來一個村婦,收拾得利利落落的,畢恭畢敬地交上保函。
高劉氏接了,直接遞給了布幔後的子龍。
高劉氏看她本本份份的樣子,看起來三十多歲的樣子,問道:“你不是本村的吧,從哪個村來?”gonboΓg
“我是雲間鄉的,看到鎮上錦繡布行在招織工,所以就來應募了。”這婦人認認真真地回答道。
高劉氏又問:“哦,那還有點路程。你在家裡做些什麼活?紡紗、織布幾年了?”
“未出嫁時便跟著娘學紡紗織布了。平日在家中,做了家務後,就是織布,攢上幾匹布就送到鎮上的布行去賣掉。如今田賦重,我家男人起早貪黑,家裡的大小子才上工,小兒子才七八歲,花銷多。織布得些銀子,補貼家用,日子就好些。”
那婦人靜靜地說著,後麵排著隊的幾個村婦也聽到了。
這些女工之所以來到這裡,為了排隊占位這樣的小事大吵大鬨,無非是為了家人,為了想進入織坊,每月可以領到二兩的月銀,全家的日子都好過些。
那些村婦聽了,都感同身受,心有戚戚。
高劉氏想起之前全家陷入“經濟危機”,被大地主丁滿楨威逼利誘賣地的事,默然不語良久。
村婦見高劉氏不說話了,輕聲喚道:“大姐、大姐!”
“哦,抱歉,我剛才走神了。都織過什麼布?”
“嗯,各色的都有。兼絲布和澆花布織得多些,三梭布和番布金貴,隻有客人交了定金才會專門去織。”
高劉氏又問了幾句,挺滿意,就給了她一張牌子,上麵寫著“二十九”。
又仔細叮囑道:“你拿著這個牌子等著,下半日晚些時候會公布一批錄用名單。外村來應募的,管一頓中飯。”
在高希的影響下,這種管飯、管住、供應茶水的服務,已經成了錦繡布行的特色。
凡是上門的客人,無論是買布的、送貨的、應募的,都對錦繡布行印象極好。
彆人家不給你冷眼看就不錯了,更彆說讓你白吃白喝了。
到了下午酉初時分,圍幔裡貼出了第一批錄取名單。
村婦們圍了上去,幾乎沒人識字,但都圍著榜單,然後拿著手中的號牌和榜單上的號對著看。
好些人都拿反了,對不上號,急得不行,反複問:“我在榜上嗎,我在榜上嗎?”
丁滿堂看了,笑了起來:“這多費事。高家嫂子,你叫子龍過來,給她們讀讀榜。有我這老頭子在此看著,還有誰說什麼男女大防的閒話嗎?”
高劉氏笑著應了,靜香已經過去請子龍了。
子龍過來,一開口報道:“二十九號雲間鄉王二姐”
王二姐一陣激動,她沒想到自己就這麼順利地被錄取了。
被錄取的村婦們,感覺自己像秀才中舉一般高興,想想二兩銀子有了保障,都和王二姐一樣興奮。
三天後,開標的日子到了。
錦繡織坊籌委會公事房。
高希、貴升、子龍,三人當著眾位匠人的麵開標,將兩人上交的標書仔細看了一遍。然後,褚、肖二位先生並眾匠人先去外間候著。
丁滿堂、丁成遠和族長幾個議事長者,則在互相傳看標書。
這幾個老家夥都是高希請來的“評標委員會”的成員,實際上,他們啥也沒看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