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玉此前在大牢裡,已經聽過高希“百工無貴賤”的高論,此刻他正饒有興趣地等著高希做進一步闡釋。
“我若不能在仕途上有所進步,那麼像我的恩師一樣,在鄉間做一輩子教書匠,為地方多教出一些才俊,也是為一方百姓做了貢獻。我看,就是‘用之則行’做到位了。
又或者做一個商人,讓地方上的百姓享受到物美價廉的商品,日子過得更好,我就是一個好商人。
隻要‘用之則行’做好了,做不了官,做彆的行當也挺好。
為民謀福,百姓安居,國家就安泰。這不正是聖上、朝廷所期望的嗎?
又何必一定要當官才能‘用之則行’呢?”
高希講了這一大通,用今天的話來說很簡單:為人民服務。
既然是為人民服務,工作哪裡又分高低貴賤呢?
高希想表達的,無非是“為人民服務”的思想,但畢竟他正身處封建時代的大明朝,必須將“民為貴”的思想首先建立在“社稷和君”的基礎之上。
由此,高希便將這個時代效忠朝廷和皇帝的主流價值觀,拓展到了一切有利於為民造福的範圍,打破了“隻有做官才能報效國家”的觀念。
這確實有不小的衝擊,但你又不能說他不對。
民眾安樂,社稷就安穩,聖上的江山才能萬年永固。何錯之有?
考生們聽完高希這翻高論,暖意叢生。
原來科舉落榜也沒啥,照樣可以“用之則行”,照樣可以報效國家呢!
作為禦史,性格耿直、糾舉錯漏的目的,無非是想讓國家更好。
高希的言論,正合了郎玉的心意。
有些年輕的學子,忍不住為高希鼓起掌來。
“不得喧嘩。”有監考官立即出聲阻止。
“哈哈,高希的這番道理說得不錯,鼓鼓掌倒也沒什麼。”
郎玉說完,自已帶頭鼓起掌來。
於是,考生們也跟著鼓起掌來。
此時,十個最早交卷的考生已經湊齊,高希和黃翰作為第一批出了考場的童生,又享受了一翻鑼鼓喧天、彩旗飄揚的待遇。
出場的考生幾乎個個認得高希,都上來與這位抗擊海盜、生擒雙刀張、扳倒黃師爺的鬆江府名人打招呼。
看今天提學禦史大人的樣子,高希通過院試當毫無懸念,隻是名次問題了。此人前途無量!
誰也不傻,趕快結交吧!
數天之後。
鬆江府衙門口一聲炮響,本次院試大紅榜貼了出來。
不出所料,高希和黃翰兩人高中,名列一二。
令高希感到有些意外的是,黃翰排在第二,自己倒得了院試的案首。
還有一個好消息,子龍也榜上有名,排第二十二位,但貴升、小金鴻都落了榜。
不過對於丁家村來說,這可是全村的大喜事。自太祖開國以來,丁家村還沒有出過秀才。
高希和子龍,是丁家村在本朝最早的兩名秀才。
上了院試紅榜的學子,此時他們已經不再是童生了,而是獲得了“秀才”功名,可以被稱為“生員”了。
不少掙報喜錢的報子,已經蹲守在這裡兩三天了,就等著榜文一出來,能搶先去新秀才家送喜報,這樣就能掙上一筆可觀的喜報錢。
送喜報原本就是民間自發的行為,所以一兩個報子同時去一個新秀才家報喜,倒也不奇怪。
新秀才的家人高興還來不及,也沒人計較多付一份喜報錢。
報子們一瞧,案首是高希,個個樂得像朵牽牛花似的。
如今的高希,鬆江府誰人不曉?
高希不就是生意如日中天的錦繡布行的二東家嗎?有錢!
給這樣的新秀才家送喜報,誰第一個送到,肯定喜報錢豐厚。
除了鬆江府城本地的報子,還有華亭縣的報子,小官鎮的報子,全都鉚足了勁,誰都想做第一個給高家報喜的人。
丁家族長丁成遠派了丁老實過來蹲點打探消息。
紅榜一出來,他也擠到了紅榜跟前,但他不識字,隻能乾著急。
幸好高希是案首,眾人一嚷嚷,他就聽明白了。
他樂得不行,驕傲得像是自家兒子得了狀元。
“老天爺呀,這第一名高希高公子,是我們丁家村人,是我們丁家村人。觀世音菩薩保佑,我們丁家村出秀才了,出秀才了!”
興奮之餘,他也沒忘了自己的任務,央求了一個識字的人,幫忙仔細看了一遍紅榜,又知道子龍也上了榜,再無旁人。
丁老實高興得手舞足蹈:“我們村出了兩個秀才,出了兩個秀才呢!”。
他一屁股跳上自家的牛車,揮動鞭子拚了命地往回趕。
可憐那頭平日裡任勞任怨的老黃牛,隻能拚了牛命一路狂奔,差點沒讓丁老實一路抽死。
報子們競爭激烈,有些業務還略顯生疏,居然不知道高家地址,隻能交頭接耳現打聽。
知道確實地址後,有人騎馬,有人趕牛車,還有報子組團分段接力,直接長跑衝向小官鎮丁家村方向。
單單直接去丁家村高家報喜的報子,不下八九路人。
去得太多也不是一個事兒啊!
報同一個消息,讓新秀才家為此連出八九份喜報錢,也說不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