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鮮紅滾燙的烙鐵伸向自己,高希知道在劫難逃,隻能閉上眼睛。
但他沒有感到撕心裂肺的疼痛,也沒有聞到皮肉被燙焦的臭味,隻聽到大堂外的走道上有人在叫:“住手,住手!”
咣啷,審訊大堂的大門被兩個粗壯的軍士推開了,一幫人湧了進來。
“殿下。”紀綱看到太子朱高熾走了進來,趕緊上去行君臣跪拜之禮。
殿下?高希內心一驚:這不是“木大人”嗎,一定要我認他作大哥的那位“木大人”。沒錯啊!
他是殿下?哪個殿下?
皇太子,朱高熾?
朱高熾之前說他在詹事府做事,“木公子”又說自己不怕錦衣衛查,高希便認為“木大人”頂多是受太子重用的一位朝廷重臣。可是萬萬沒想到會是太子朱高熾,他還認了朱高熾作大哥。
今天這位認來的大哥,還心急火燎地跑來救他。
看得出來,朱高熾走得急,現在正喘著氣,滿頭是汗。
他沒有理會行跪拜禮的紀綱,向周圍人一揮手:“快,將高公子鬆綁放下來。”
他又上前上下仔細打量高希,一看高希臉上被打的紅掌印,還有腿上正在流血的傷口,他板起了臉,一回頭對著跪在地上的紀綱問道:“錦衣衛的膽子,真是夠大。我的人也敢打!”
紀綱不敢回話,也不知道回什麼。
屬下給他的彙報隻是說,這高希與太子見過麵。高希隻是一介平民,就算與皇孫有救助之情,和太子見了麵,又怎麼樣?
他怎麼也沒想到,高希這個“平民”竟然有能力將自己被捕的消息傳遞進東宮,而太子竟然可以為一介“平民”親自跑到詔獄裡來撈人。
他更難相信,從太子的口中說出“高希是他的人”。
這高希到底是什麼來頭?紀綱伏在地上,大腦飛快運轉著,期望能理出一點頭緒來。
“起來,說說,高希這些學生到底犯了何事,要動用到你錦衣衛?”
“回殿下,這高希等人結黨營私、毀謗朝廷,因此錦衣衛要拿他們來問話。”
“可有實據?”
“嗯”
“問完了?”
“嗯”
“既然你什麼也沒問出來,本宮就將我的人帶走。”
“殿下,恕臣不敬。錦衣衛直屬皇上親軍,有自行偵訊、刑罰處決之權,而無需經由其他部司衙門同意,包括東宮。”紀綱雖然低著頭、哈著腰說出這些話,但語氣卻是不容辯駁。
“本宮行事,什麼時候也要你來同意了?”說完,這位平素謙和寬仁的太子,直視著紀綱,不再說話。
“既然是殿下的人,我保證不為難他們就是了。但如果沒有聖上諭旨,殿下今日是不能將人帶走的。”
“放肆!”朱高熾高聲嗬斥道。
“走,”朱高熾命令道,幾個東宮軍士就要帶著高希、馬樂出去。
紀綱一使眼色,大堂內外的錦衣衛都“刷刷刷”拔出了刀。
朱高熾吃驚地看著紀綱,他沒想到錦衣衛居然膽大妄為到如此地步,敢拔刀對著當朝太子。
紀綱對著朱高熾,一臉偽善的笑容。
朱高熾帶來的東宮護衛並不多,此時如果真要動手,雖然還不至於有性命之憂,但東宮這邊肯定要吃虧。
幾個東宮護衛拔刀護在朱高熾周圍,全神貫注地警戒著。
朱高熾沒有發話,也沒有退讓。
兩邊就這麼對峙著。
“紀綱,我與你說句私房話。”高希說道。
現場如此緊張,高希卻要與紀綱說“私房話”,包括紀綱在內,都大感意外與好奇。
這兩個人第一次見麵,誰都看得出來,已經是你死我活的關係了,高希卻講要說“私房話”,真是活久見!
紀綱雖然感覺意外,但卻願意聽聽到底是什麼“私房話”。
高希走過去,靠近他耳邊說道:“吳王的龍袍合身嗎?”
“啊?”聽完這話,紀綱臉色刷地一下就白了。
私藏吳王龍袍這件事,隻有自己最親密的幾個心腹知道,絕無可能泄露,怎麼這個小子會知道?
“私藏選秀美女”這種事就算讓人知道,憑著永樂皇帝對他的寵信,頂多申斥幾句也就完事了。天下美女那麼多,分幾個給臣子,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但如果“私藏龍袍”這種事讓人知道,那就是砍腦袋的事了,而且誅三族、誅九族也不是沒有可能。
紀綱嚇出一身冷汗:這高希是什麼人,他到底是乾什麼的?
高希原本是想告訴紀綱“我拿著你致命的把柄”,以為這樣紀綱就能服軟,讓朱高熾帶著他們走人。
但紀綱此時就更不能讓高希走了,高希一旦走出詔獄,他的末日就到了。
他不再看朱高熾的臉色,說道:“給我拿下反賊高希!”
錦衣衛們正要動手,外麵走道上,又有人高聲叫道“住手”,隻是聲音略顯尖細,雌雄難辨。
一個頗有威儀的中年太監急匆匆地走了進來,先上來給朱高熾施禮:“見過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