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希看了看左右,朱高熾便屏退了左右人等。
高希說道:“大哥,我觀其二人神情舉止,隻是尋常膽小怕事的小吏,剛才所招多半不會有差。可是,若他們說的是實話,他們在抽分所肯定就沒法混了。其他抽分官,還有他們的上司市舶司提舉)也不會放過他們。若紀綱真的牽涉其中,將此二人送到刑部大牢裡看起來,那要比在外麵安全。”
“我倒沒想到這一層,還是四弟菩薩心腸。看來,也要找個由頭,將此二人的家眷一並‘看管’起來,免得遭人黑手。”朱高熾說道。
“正是如此。大哥,這個抽分所隸屬寧波市舶司,寧波市舶司又隸屬浙江布政司。但是劉家港在太倉,屬於蘇州府地麵。你看那些派來的太倉衛軍士,還有蘇州府衙的差役,那麼聽抽分所官吏的話,我看蘇州府和太倉衛也不乾淨。”
“哼,這幫蛀蟲,一個也彆想跑了。抽分所這裡隻是表象,現在要查兩個地方,浙江這邊,一個是寧波市舶司,一個是浙江布政司衙門。‘十五稅一’,變成了‘六稅一’,翻了個半跟頭,倒是大頭讓他們拿了去,惡名讓朝廷和聖上擔了。實實地可惡!”
“至於京師那邊,錦衣衛的紀綱,還有不知名的‘受敬’的官員,可不好查”朱高熾說到這裡停了下來,微皺著眉。
“大哥還記得幾年前的周新案嗎?”高希問道。
“當然記得,你那時候不是還與在國子監讀書的馬鐸一起聯署陳情書保周新大人嗎?”
“當初正是紀綱誣陷周新。周新目下仍舊是浙江按察使,他本就為人清正,最見不得貪贓枉法這些事。這抽分案才起了個頭,不如就讓周新查一查浙江布政司衙門,看看能不能揪出點什麼來,就從劉家港抽分所的賬目查起。紀綱也乾淨不了,順藤摸,一定能摸出他這個大瓜來。至於市舶司“送敬”給誰,倒也不難查,誰掌握著市舶司的官員升遷和考績,誰的嫌疑就最大。”gonboΓg
“就按四弟你說的辦。隻是我有些奇怪,你何以如此確定紀綱會牽涉其中?”朱高熾正視著高希,想知道個中緣由。
高希看看周遭,確定無人後小聲說道:“大哥可能以為上次紀綱將我胡亂抓去,我便與他不對付。實非如此!大哥還記得當初在詔獄裡,小弟當眾嗬斥他的那句話嗎?”
“當然記得,你罵他是佞臣。”
“可我還說讓他好好所省,不要做錯事,不要做佞臣。可他是聽不進去的,他隻會成為佞臣。大哥一是要小心提防於他,二是找準機會便應及時將他扳倒,以免將來他為禍大明社稷。”
“哦?有如此嚴重?”
“有!大哥記得小弟今日的話,他日必見分曉。”
兩人在裡麵密談,公事房外卻鬨哄哄地吵了起來。
朱高熾問道:“外麵怎麼回事?”
一個護衛進來回道:“回稟太子殿下,一幫股市行報的訪員嚷嚷著要見殿下,說想知道一下剛才碼頭上抓走的兩個抽分官,是不是因為市舶司有了貪腐弊案?”
“哼,他們倒管得寬,給我轟走!”
“慢!”高希說道,“大哥,這些訪員雖然到處包打聽,但他們中懂行報經營的人很快就會明白,隻有寫與事實相符的文章才會有人看,否則就是自毀招牌。這和做人是一樣的,誰都願意和誠實的人做朋友,而遠離滿嘴謊言的人。”
“依小弟之見,大哥倒是不妨見見他們,放出風去,就說已經查明抽分官張勤勞、李承承貪贓枉法、欺壓良善、巧取豪奪,現交由刑部審訊,不日定讞。”
高希說完,看著朱高熾,沒再做什麼解釋。
朱高熾心領神會,笑道:“你的意思是放出風去,讓那些與案情有關的人以為此案已經了結,可以繼續為非作歹,這就方便我們順藤摸瓜了。”
“嗯”他點了點頭,向護衛說道:“去,告訴那些訪員,本宮就去接受他們的訪問。”
高希陪著朱高熾,在公事房門口一亮相,一堆訪員就圍了上來。
“都離遠一些,先叩見太子、先叩見太子,聽到沒有?你們這幫不懂規矩的東西!”一個護衛叫嚷著,大聲斥責。
可是這些初代記者們,為了搶占訪問的有利位置,爭取離朱高熾近一些,根本不聽護衛在叫嚷什麼,更彆提什麼行禮了。
他們和後世的新聞記者一樣,一個勁地往前擠,有幾個人差點就要撞上朱高熾,幸好高希站到前麵擋住了。
高希一揮手,又上來二三十個金吾衛的護衛,這才將這幫有點瘋狂的訪員給控製住了,仍舊命令他們先叩見太子。
“不用叩見了,讓他們發問吧,本宮能說的都會告訴他們。”朱高熾臉上帶著職業化的微笑,語氣不急不緩,既親切又帶著太子的權力感,很有後世官方發言人的味道。
“太子殿下,剛才抓走兩個抽分官,聽說是有因與官員貪腐有關,是不是這樣?”一個訪員問道。
“這兩個抽分官私自提高抽分,還當眾毆打船工、奪人錢物、獲取不當利益,被本宮抓了正著,經審問他們已經供認不諱。現即押送還京,交由刑部審讞。”
“沒有市舶司官員貪腐嗎?”另一個訪員揪住“官員貪腐”這個焦點不放。
“若有官員貪腐,本宮一定會嚴懲不貸。”朱高熾很會說話,沒說沒有,也沒說有,但又表明了態度。
“沒有嗎?剛才我們向其他抽分官打聽了,他們說事涉寧波市舶司,還有浙江布政司衙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