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麼沒聽說此事?”高希問道。
“你天天外出公乾。抽分案和垮塌案,還有錦繡商號的那些事,哪件事離得開你?你在家中時間少,兩位夫人想必就算知道此事,也不想讓你知道。你得罪的人還少嗎?你們家現在也不缺幾萬兩銀子,若能破財消災,給了紀綱就是了。或許你的兩位丈人和恩師也都是這麼想的。”
紀綱又將戰火主動燒了過來,這次不是直接衝著他,而是從高希周圍的親人下手,包抄著燒了過來。
高希既然知道紀綱私藏“吳王龍袍”的事,就注定兩人之間的矛盾不可能化解。
隻要高希活著一天,紀綱就有被高希告發的危險。
臣子藏著龍袍?你想乾什麼?這可是謀逆大罪,要砍腦袋的。
高希原本心中的怒火“騰”的一下就起來了,不過他略一細思又開始冷靜下來。
“彥聲兄,上一回錦衣衛這麼漫天撒網、索要錢財是什麼時候的事了?”
“大約是你在辦抽分案的前後。”
“紀綱這麼急著要銀子,僅僅是因為他想要錢?”
“嗯”高希這麼一問,馬鐸也覺得有些解釋不通,“可是,他要那麼多錢乾什麼?也沒聽說他在哪裡建外宅啊?”
“如果不是因為急著要用錢,還是一大筆的錢,紀綱他為什麼這麼急吼吼的?他錦衣衛的詔獄隨便抓一個京師的富商大戶,榨出來的錢財就夠他們花天酒地好一陣了,何必讓整個官場都在暗中詛咒他呢?”
馬鐸眼中放出光來,有些興奮地說道:“紀綱在密謀什麼事吧?”gonb
高希的眼裡也放出光來應道:“應該是。”
說到這裡,兩人可以確定:紀綱正在做一件“大事”,需要很多錢。
但到底是什麼大事呢?不知道。
“我要上書給聖上,敦請聖上嚴查紀綱。隻是通政司那邊看來行不通,我不是呂大人的人馬,我的折子他也不會代為上奏子翼,太子殿下這邊能不能代為上奏?”
“唉,”高希歎道,“就算我們聯名上奏折,遞到了聖上的龍案上,也未必管用。抽分案時,我正是因為敦促陛下嚴辦紀綱,才被貶官,降職調任龍江船廠。”
“可是,現在京師官場,被紀綱這樣的小人搞得人心惶惶不可終日。若你我再不站出來說話,會有更多的好官被抓走,屈死在詔獄裡。短則對朝局穩定不利,長則對社稷安危有害。”
“你我現在都是正六品的主事,無旨是不能麵聖的。可是不麵聖,奏折遞不進去”
高希沉思了一會兒突然問道:“彥聲兄現在任禮部主事,做得如何?”
馬鐸雖然覺得高希這一問有些唐突,和前麵熱烈討論的主題完全是風馬牛不及的兩件事,但還是答道:“嗨,我一個小小的禮部主事,就是看看公文,跟著上官辦點雜事,也就這樣了。”
顯然,這樣的生活不是馬鐸想要的,但他又無可奈何。
“太子殿下和我說,前一陣子聖上讓他辦一張報紙。名字已經取好了,就叫《大明時報》,要及時準確地反應聖上的看法和意見,還要就朝廷重大事情發表和陛下一致的看法和評論,免得市麵上亂七八糟的小報胡亂寫文章,混淆視聽、擾亂民心。這張報紙就由詹事府主辦,現下正愁找不到合適的總編撰呢?太子讓我做這個總編撰,我哪裡忙得過來。今天正好碰到兄長,也是上天安排,我看兄長任《大明時報》的總編撰,再合適不過了。”
“這”馬鐸沒想到高希突然要推薦他到詹事府做事。
自從漢王被囚禁,朱高熾的太子之位就越發牢固。群臣們都能感受到,永樂皇帝對朱高熾的重視與日俱增。
太子,就是儲君。
將來某一日當今聖上龍馭上賓,太子朱高熾繼位,詹事府的臣子們就理所當然成為新朝的當家臣子們,將把持新朝的權柄。
雖然高希隻是推薦馬鐸去詹事府做《大明時報》的總編撰,但前途當真是一片光明,比目前在禮部做一個小小的主事混吃等死不知道要強多少去了。
“《大明時報》既然是聖上授意創辦,今後你這個總編撰麵聖的機會,自然是多的。那個時候,你想向皇上說點什麼,遞什麼奏折,哪裡還要什麼通政司?”
“啊呀,我這個榆木腦袋,你說到此處,我才想明白。”馬鐸的臉上露出了笑容,帶著一點情不自禁的小驚喜。
“如此,我們去見太子殿下,他也有了好理由帶著你去麵聖了。”高希狡黠地說道。
“哈哈,太子殿下帶著總編撰去見聖上,彙報創辦《大明時報》的事,再自然不過了。惜時,可真有你的。”
“倒也不光為了麵聖去告發紀綱。這回垮塌案如此快地審結,報紙的威力我想彥聲兄應該領教過了。既然你就要成為《大明時報》的總編撰,我們手上還有《詹事快報》和《錦繡日報》,不妨這就動手寫一篇關於當前京師官場的時評,揭發紀綱的不法行徑,三張報紙同時發表,帶動發起一輪輿論潮。由外而內,由下往上,給紀綱施加壓力,我看他扛得住、扛不住。”
馬鐸看著高希,心中很是佩服年輕的高希身上散發出的衝勁和不畏強權的勇氣。
這種衝勁和勇氣也感染了他,他覺得自己正在掃去這三年來身上的倦怠,正在找回失去的銳意進取的心。
幾日後,養心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