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夥計趕緊迎了上去，低聲下氣地陪著笑臉。
“兩位官爺，請到雅間坐一坐，我們掌櫃就來，就來。給兩位官爺看茶！”
“什麼雅間不雅間的，就在這兒等。”一個差役粗聲粗氣地，大著嗓門說道。
“官爺，我來了，我來了”
一個員外打扮的老漢急匆匆地跑來了：“兩位官爺，怠慢了，怠慢了，請到雅間敘話。”
說著，老漢伸手就向一位差役的手中塞一枚碎銀子。
不想那差役將手臂一甩，沒好氣地說道：“古掌櫃，這事我們幫不了你。我們已經來了三次了，你再交不上大青，我們隻好拿你去交差。你自己到堂上，和知州老爺交代去。”
“可是官爺，我一個開飯館的，又不是開染坊的，哪裡備辦得出五十斤大青呢？”古掌櫃苦著臉，一愁莫展。
“那是你的事。這一片，是我們兄弟倆管著，你不交，我們兄弟倆在就要挨知州老爺的罵，搞不好飯碗也要丟掉。你這幾兩碎銀子還是留著自己備辦大青用吧！交不出大青，你就備好一千兩銀子，也可交差。”
“這”古掌櫃還想分辨，兩個差役頭也不回，便出了門，去下一家催要大青了。
高希沒聽明白是怎麼回事，便走過去向古掌櫃拱手打了照麵
“古掌櫃吧，在下公乾路過寶方。剛才聽那兩個官差說要什麼大青？大青本是染料，你這裡是飯館，是他們跑錯了地方，還是我聽錯了，又或者是此地盛產大青嗎？”
“嗐，客官有所不知。朝廷不是在北平府興建新都城嗎？這些年大興土木，既然大興土木，就要征收各種工程營建的材料，自然少不了顏料。這大青就是北平新都城要用的，知州老爺發了話，本地每家每戶都要交，我這裡也攤到了五十斤。”老漢垂著頭，眉心擰出了一個“川”字來。
“大青也並不是什麼稀罕的染料，買五十斤給官府送去就是了。”高希說道。
“啥？啊喲，”古掌櫃氣惱地瞪了一眼高希，“客官你是路過此地，不知其中內情也難怪。”
“怎麼，大青很貴嗎？”
“前天一斤寶鈔六千貫，昨天一斤寶鈔八千貫，今天市價寶鈔一萬貫。”一個夥計沒好氣地答道。
大明寶鈔的官方定價是“一貫等於一千文銅錢”，也就是說今天一斤大青顏料的市價是“一萬兩銀子”。
不過大明寶鈔到永樂年間已經貶值十倍，但就算如此，一斤大青顏料的市價也高達一千兩銀子。
如果古掌櫃買五十斤大青上繳，他要花五萬兩銀子，這根本不是古掌櫃這種小飯館的老板能夠承受的。
“混賬，這是哪門子的攤派？”高希怒罵道。
古掌櫃嚇得趕緊跑到店門口向外張望了一會兒，確定沒有差役在附近才折返回來。
“我說客官，你還是趕快吃了飯走吧，少管閒事！皇帝要建新都，我們老百姓還能怎麼辦？儘我們大明子民的本分唄，唉！”
“可是五萬兩銀子，到哪裡去尋？”
“客官放心，他們要的不是大青，是銀子。你沒聽到剛才差役說交不出大青，交一千兩銀子也行？”古掌櫃說道。
原來這才是“關鍵”所在！
高希正和古掌櫃攀談，朱高熾那邊點菜又發生了問題。
“我說夥計，你們這是什麼飯館？一桌子人，炒菜隻能點四個，其他都是冷盤。這天寒地凍的，你想讓我們吃壞肚子啊？”這是朱瞻基在向夥計抗議。
“是啊，夥計。我也走過不少地方，從來沒遇到這種事兒，客人點菜，還不能多點幾個炒菜的。到底是何緣故？”朱高熾不解地問道。
“夥計，你就讓我們點，銀子少不你的。給，這塊銀子你先拿著，一會兒結賬時多退少補。”李能丟給夥計一錠銀子。
夥計拿著銀子，臉上卻沒有欣喜，全是苦笑。
高希聽著也覺得奇怪，天下哪裡有店家限製客人點炒菜數量的事！
古掌櫃走了過去，衝著朱高熾等一桌人抱歉地說道：“諸位客官，實在是情非得已。本地樹木都被砍了征用，運到北平府蓋宮殿去了，如今一草一木都是寶，天冷都不敢生火取暖。我這小官也沒辦法，隻能大籠屜多蒸饅頭，這樣便可少生火、多幫點吃食，客人來了到底能真飽肚子，可是炒菜的柴火有限，因此炒菜也不能多點。請諸位客官體諒則個！”
古掌櫃連連抱拳致歉。
這生意做得，太艱難了！
這時候高希才發現，店裡客人不少，但桌上有炒菜的並不多，大多都是涼菜就熱饅頭。
聯想到下了船後，一路走來的情景，高希現在明白為什麼郊野、路邊看不到一棵大樹，連枯黃的柴草都幾乎不見了。
朱高熾也明白了怎麼回事，問道：“那麼，普通人家生火做飯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隻能少生火，柴火省著點用！”
“那還是能買到柴火的？”高希問道。